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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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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是天子门生,不必多礼了。”柔嘉公主的声音轻柔却莫名有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这声音听得人身心都暖和了起来,垂下手,小心翼翼地抬头,用余光打量传说中神女一般的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为薛笑棠将军守节,三年之期为过,因此今日仍是一身素白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层淡青色纱衣,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后,梳着简单的发髻,只以一根素银的簪子别住。偏偏是这么朴实无华的装扮,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重,不敢亵渎。

    “今日这簪花诗会在皇家别苑举办,本宫不才,却要当这主办人,心中实在惭愧。”柔嘉公主环视了一圈,面带微笑道。

    众人忙说:“公主德行兼备,实乃天下女子的楷模。”

    柔嘉公主淡淡一笑,声音微冷:“你们与本宫很熟吗?”

    众人心中惊诧,不知何处惹恼了柔嘉公主,突然就变了脸色。

    “你们不过是听说了本宫一些事,便断定本宫德行兼备。”柔嘉公主来回踱步,淡漠地看着方才还谈笑风生,此刻却冷汗涔涔的贡士,“对于慕姑娘,你们也仅仅是因为听说了她是个女人,又无背景,便断定她无才无德。”

    “公主恕罪!”贡士本可以不拜,但此刻有几人竟是禁不住公主的威仪,跪倒在地。

    “尔等学识,比之诸位考官,如何?”柔嘉公主视而不见,继续问道。

    “吾等不如。”

    “既然自知不如,为何又要质疑考官的评判?”

    柔嘉公主缓缓走到场中坐下,将这些贡士晾了片刻,方道:“本宫之所以能当这簪花诗会的举办人,不过是因为沾了皇姑祖的光,成为了这皇家别苑的半个主人。论才,本宫不及诸位,为免遭人当面腹诽背后议论,今日这举办人,不做也罢,你们只当本宫是来赏花的,其余请自便吧。”

    柔嘉公主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冷汗流了下来。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因为轻视了一个女子,而惹恼了尊贵的公主。这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长女,也是天下百姓最敬重的神女,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他们也算是完了。

    本该春光明媚的花园中,此刻一片死寂。

    死寂之中,忽然传出一声不合时宜的低笑。

    “公主殿下息怒。”出声的却是沈惊鸿,他拱手朝柔嘉公主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今日之事,错在在下。”

    柔嘉公主只淡淡扫了一眼这传说中惊才绝艳的沈惊鸿,便将视线移开。
    “不错,你身为会元,众人以你为首,你若持身公正,以身作则,他们便不会言行失当,肆意诋毁一个姑娘。”

    众人没想到沈惊鸿居然会为他们说话,不禁生出一丝感激,却还有三分的害怕,只怕沈惊鸿性子起来了,把公主得罪得更狠。

    “公主教训得是,我等读万卷书,终究不如公主行万里路,只读圣贤书,却不解圣贤意,所幸得公主教训,也算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沈惊鸿声音清朗,进退合宜,柔嘉公主的面色也缓和了一些。

    “方才慕灼华所言不错,尔等轻慢她,不仅是质疑她的才学,更是在质疑考官的清白,朝廷的公正,此事若传出去,尔等功名前程还要不要?她提醒你们,是在帮你们,若避让纵容,才是害你们。”

    有柔嘉公主这句话,许多人更是将头压得更低,连声道:“我等惭愧。”

    眼见气氛压抑,慕灼华正要开口解围,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声道:“皇姐此言差矣!”

    一听这称呼,众人心中都是一抖——能称呼柔嘉公主为姐的,除了皇子还能有谁?

    出来的正是大皇子刘琛。

    刘琛今日微服出行,穿着一身湖蓝锦袍,白玉发冠,眉眼俊挺,难掩贵气,只是此刻眉宇微拢,语气中也有些不满。他快步走到柔嘉公主身旁,朗声道:“朝廷并不是容不下质疑之声,更何况慕灼华的名次本就有待商榷。”

    柔嘉公主看着刘琛,有些头疼地笑道:“既是已经公布了名次,又怎能说有待商榷?”

    刘琛瞥了一眼低眉顺目的慕灼华,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她的策问,立意太差,满纸荒唐。”

    慕灼华被主考官之一的大皇子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前途几乎是断了一半了。

    柔嘉公主道:“既然如此,为何又给她不低的评价?”

    刘琛眉头皱得更紧了,支吾道:“不过是几位考官各执己见……”

    柔嘉公主看向刘琛身后,站了起来屈膝行礼,微笑道:“见过皇叔。”

    众人这才发现又一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园子。

    刘衍一袭白色长袍,分花拂柳而来,面容俊雅,气质温润,只是唇角的笑意颇有几分无奈。
    “参见王爷!”

    众人汗涔涔地想:今日簪花诗会也太热闹了吧!

    “本王今日微服出巡,不必多礼了。”刘衍温声笑道,又看向刘琛道,“殿下,今日簪花诗会乃是贡士们交流学问的地方,你我在此恐怕会打扰了他们的兴致。”

    刘琛道:“若不是见皇姐偏颇,我也不会出来。”

    今日他和刘衍本是打算旁听的,只是眼见柔嘉公主偏袒慕灼华,甚至连沈惊鸿也责备上了,他才坐不住出来说几句。

    既然出来了,他也就没打算回去了。

    柔嘉公主望着刘琛笑道:“究竟是谁有失偏颇?这里有些人,没见过文章,便冲着一个人的性别年纪品头论足,难道殿下觉得这便是公正了吗?”

    刘琛对柔嘉公主素来敬重中带着敬畏,甚少和她顶嘴,更何况她此时说的也有道理,他只能换个角度辩驳道:“这些人偏颇,沈惊鸿却未曾出言妄断,皇姐为何特别苛责他,只因他状元的身份吗?”

    柔嘉公主理所当然道:“既然是榜首,便当为表率,不能为表率,便不配为榜首。他既然身居高位,我自然要对他要求多一点。”

    刘琛气恼道:“皇姐真是强词夺理。”刘琛求助地看向刘衍,“皇叔,你以为如何?”

    刘衍失笑摇头,道:“偏见,本就是人之常情,谁也不能免俗,抛开身份外表去看待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人心本就是偏的。”

    刘琛眼睛一亮,笑道:“皇叔言之有理,以往簪花诗会都是以花为题,各自作诗,公开品评,如此一来便会有人趋炎附势,让评判失了公正。今日诗会,不如也效仿会试,各自匿名写下诗作,由一人念诗,众人品评,如何?”

    柔嘉公主挑挑眉,揶揄道:“今日这主办人是你还是我?”

    刘琛拱手道:“自然是皇姐。”

    柔嘉公主拂袖,佯作生气:“那你在此处是看热闹吗?”

    刘琛忽然心生一计,眸光一转,笑道:“既然我与皇叔来了,不如也参加这诗会。”

    众人闻言,顿时呼吸一滞。

    刘琛却觉得这个主意极妙。他自幼被人说文武双全,也喜好诗词,但旁人总是夸他诗才,却不知几句实话,今日匿名作诗,倒是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自己的水平。他素来自傲,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他人,更何况作为皇子乃至储君,诗词不过小道,真的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难的是在场的贡士,他们一个个心中忐忑,不知道此番该如何表现,若是不小心赢了刘琛和刘衍,是会被看重,还是会被记恨?

    刘琛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刘衍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而刘琛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根本无法打消他的念头了。

    刘衍扫了慕灼华一眼,后者始终一副宠辱不惊,低眉顺目的入定模样,丝毫不见方才巧舌如簧的嚣张样了。他心下一哂,无奈地点头道:“就随你吧。”

    园中摆放着许多矮桌,桌上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众人席地而坐,限时在一炷香内写出一首以花为题的诗。

    柔嘉公主令侍女取来一个木箱子,箱子里放着许多折纸,蔓儿走到每个人面前,让每个人伸手摸出一张折纸,打开折纸,上面写着一种花名,那人便以此为题。众人都不知道彼此的题目,便也不知道一会儿谁会做什么诗。

    不一会儿,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诗题,柔嘉公主点燃了香,众人尽皆苦思起来。

    刘琛和刘衍坐在亭子里,两人也各自得了题目,刘琛掐着笔皱眉深思,刘衍瞥了一眼题目,便好整以暇地品茗起来,目光扫过亭外做题的众人,仿佛自己又加试了一场会试。

    刘衍的目光落在慕灼华身上,后者微张着粉色的双唇,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正无意识地咬着笔头,眉心微微皱着,显然十分苦恼。刘衍想起方才在后面偷听到慕灼华那一番歪理邪说,不禁又生出几分笑意,仰月唇微微翘起。

    慕灼华正苦思冥想,眼睛不经意地抬起,便撞进了刘衍笑意盎然的双眸之中。慕灼华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无奈又委屈的表情,可怜兮兮地,却让人生不出怜意,反而更想逗弄她。

    刘衍忍着笑移开眼,放下茶盏,提笔写诗。

    慕灼华暗自撇了撇嘴,腹诽刘衍和刘琛叔侄吃饱了撑着,若是他们不来捣乱,那柔嘉公主肯定会护着自己,现在这样子……

    慕灼华心里叹了口气,勉勉强强凑了四句诗,虽说不算差吧,但别说与沈惊鸿比了,只怕场中一半人都比不上。

    “时间到了。”柔嘉公主说了一声,冲侍女们点了点头,侍女们便走到众人面前收走了卷子。

    卷子被特地打乱过后放在了柔嘉公主手边,柔嘉公主看了一眼卷子,笑道:“今日应该会出不少佳作,好诗当找个合适的人来读,才能读出那份味道。”柔嘉公主目光逡巡一番,最后道,“便让慕灼华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说刘琛,其实他也才十九岁,比慕灼华大不了多少,从小金尊玉贵养着,皇帝、皇后、太后还有皇叔护着,身边多少人吹捧着,他又长得英俊,文武双全,自然是骄傲得像头孔雀,性格并不讨人喜欢,比较自我。

    女主就过得惨一点,娘早死,爹不爱,嫡母不慈,姐妹勾心斗角,夹缝中求生存,所以造就了她这副滑不留手的性格。

    更何况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子早熟一点。

    大皇子这不讨人喜欢的性格,会被现实教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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