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满街的树都无精打采地立在稍显西斜的日头中。
叶深深奔出小区,奔过街道,站在公交车站。她呼哧呼哧地喘气,等待着公交车。
就算再怎么呼吸,空气依然是灼热的,就像吸入大团的火焰,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冷静。
她觉得自己心口被灼烧着,只想不管不顾地跑到路微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痛骂她一顿,将自己这段时间来所有的委屈与痛苦都发泄出来。
几乎连意识都不清晰了,下了公交车,她一路疯了般地直冲向航站楼,拼命寻找前往北京的航班。
下午4点多的航站楼,人头攒动,各种肤色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如同通天塔般混乱。
叶深深在人群之中混乱地寻找,看着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在变幻的数字中寻找6点飞往北京的航班。
透过人群的间隙,她看见一袭红裙分外醒目。正是身材高挑的路微,她身上皱麻的砖红色长裙宽松轻飘,头发也是松松地绾着,姿态随意地将双手插在裙子口袋中,正仰头漫不经心地看着航班信息,口中嚼着口香糖。
她的身后,司机正帮她托运行李。
叶深深拨开人群,急切地向着路微冲去。
路微已经一手拿起了机票,一手提起了自己的小包,向着安检口走去。
“路微,你给我站住!”叶深深终于追上了她,大吼出来。
路微回头看了她一眼,嚼着口香糖翻了个白眼,压根儿不屑理她,转身继续向前走。
叶深深只觉得胸口的火一下子灼烧到了额头上,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跳动。她在她身后大吼:“你凭什么把我开除出青鸟!凭什么不让我开网店!我叶深深……碍着你什么?”
路微冷笑,慢条斯理地站住,却没有回头。
“你这个混蛋,你把我的设计还给我!你到现在还拿我的设计去方圣杰工作室,你还给我……”
叶深深指着她怒骂,周围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在议论纷纷,路家的司机已经一把抓住了叶深深背后的衣服,将她拖了回去:“叶深深,你少在这儿污蔑路董,给我滚回去!”
他下手又狠又快,叶深深一个趔趄,顿时控制不住,摔倒在地。
周围的人惊叫出来,路微终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提高声音说:“老金,人家一个小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
司机立即把摔在地上的叶深深又扯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不起啊叶深深,我是粗人,一个不留神手就重了,你见谅!”
叶深深拼命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中甩开。膝盖剧痛,磕破皮的地方有血正缓缓渗出来,但是她仿佛毫无感觉,只大步走到路微面前,指着她怒吼:“路微你这个强盗!偷了我的东西,还要害我!”
路微瞟了她一眼,从口袋中取出锡纸,吐出了口香糖包在其中,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她才从容地问:“叶深深,你脑子有问题吧?你凭什么向我要回设计?你凭什么觉得那是你的东西?”
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叶深深,倔强地站在她面前,狠狠地盯着她:“是我的,就是我的!那是我脑中想出来的、我用手画出来的!它应该属于我!”
“没错,是你想的,也是你画的。可你已经被我们青鸟招进来,成了实习生,按照你当时签下的合同,你是青鸟设计室的一员,而我,刚好就是设计室的负责人。”她双手抱臂,微眯起眼盯着她,毫无愧色,“就凭我是路微,是青鸟的董事,负责设计这块——所以叶深深,别说你的设计我修改了一两处,就算我一笔都没有改过,这设计,也是青鸟的,是我的,而不是你叶深深的!”
叶深深胸口急剧起伏,一口恶气堵在喉咙口,却压根儿出不来。许久,她才在混乱的大脑中仓促地找到一丝微凉的清醒,咬牙逼问她:“可现在你把我赶出青鸟,还把我妈也赶出去!这也就算了,我们开个网店谋生又关你什么事,你居然……居然还找差评师,你太下作了!”
路微冷笑一声,毫无愧色地抬眼望着头顶明亮的灯:“咦,我让你的店客似云来,你怎么不感谢我啊?至于差评,你自己的东西不好,我也没办法。”
“你……”膝盖的痛让叶深深几乎站不住,她双唇颤抖,死死地盯着她,“你为什么不给我留条活路?”
“我倒是想啊,可我这么赏识你,招收你进青鸟,结果你反过来害我失婚呢,我找谁说去?”路微抱起双臂看着她,冷冷地说,“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对一条狗施舍得太多了,就不知天高地厚,敢来咬我了!”
叶深深愤怒得无法抑制,不管不顾地红了眼,准备扑上去和路微拼命,可手臂早就被司机阿金死死抓住,她只能徒劳地挣扎着,喉口堵塞住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反倒倾泻了下来。
路微看她红着眼狼狈疯狂的样子,厌弃地弯起唇角,一丝冷笑:“叶深深,你给我、给青鸟造成的损失,永远无法弥补!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叶深深,无论你上天入地,摆地摊还是开网店,只要是和这个行业沾边的,我都会让你这辈子死无葬身之地!”
周围的人对她们侧目而视,所有人都对义正词严的路微投以诧异目光,所有人也都在以异样的眼神看着狼狈不堪的叶深深。在他们眼中,叶深深就是一个对白富美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就连二楼候机室的人也都被下面的喧哗惊动,许多人站在玻璃栏杆处,低头看着下面这场骚动。
刚从贵宾休息区出来的一个人也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俯视着下面披头散发状若泼妇的叶深深,紧抿唇角。
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之中,叶深深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膝盖的疼痛让她几乎连站都站不住。她徒劳地张口,想要辩解与控诉,却什么话都难以说出口。
她只能绝望地,勉力靠着自己的倔强,一字一顿,仿如发誓般说:“路微,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不信你这种人能成功,不信你能始终迫害我,不信你能站在行业的巅峰!”
路微冷笑着,声音低缓而从容,口吻轻快:“叶深深,我也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一件事,像你这样低阶层的出身,本来就不应该学设计。一辈子都摸不到Thomas Mason的命、存一百年的钱也买不起一百克vicuna的资本,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所以我现在踩着你的肩膀,要前往方圣杰工作室,而你,去死吧!”
路微涂着樱花色唇膏的双唇间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如同判定她的人生。
说完,她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最后一丝嘲讥的笑,转过身将身份证和机票拍在安检口的台上。
叶深深站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
排队的人群早已不耐烦,将她推搡在一边。
她这才感觉到,自己膝盖的剧痛。
她扶着膝盖,一瘸一拐地退开两步,看着过了安检装好东西的路微。她看着路微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弯处。
一股异样的冲动,让她再也忍耐不住,大叫出来:“你以为,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吗?你以为我没有未来吗?”
路微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
“我不会改行,我就要在这一行待着!”她不管不顾,继续怒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多有钱,不管你现在去北京还是巴黎,最终,总有一天,我会彻底超越你,我会比你更成功!”
路微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了她一眼,高傲地扬着下巴,嘴唇微动。
太远了,身在嘈杂中的叶深深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是她看着她的口型,知道她是在说,凭什么。
所以她用力嘶吼,就像把那些话硬生生地以最大力量从自己的胸口逼出来一般:“就凭我有信念,我拼命努力,我依靠我自己,而不是你这样的小偷、强盗!”
路微缓缓扬起下巴,眼睛也在一瞬间变得锋利起来,带上了愤恨与不屑。
而机场的保安终于朝着叶深深走来,准备驱赶这个吵闹又狼狈的女生。
叶深深已经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
就算膝盖上的血正顺着小腿流下她也毫不理睬,只顾穿过人群,走向大门口。
楼上的候机室,站在那里目睹了一切的男人,转身大步下了楼。在走完楼梯最后一步时,他将自己手中的登机牌直接撕碎塞进了垃圾桶。
前面埋头大步向前走的叶深深固然走得快,而他的长腿更有优势,几步便赶上了她,一把抓住了她甩在空中的手臂:“叶深深。”
“放开!”叶深深还以为抓住自己的人是路微的司机老金,她将手狠命一挥,想要挣脱。
谁知他的手握得如此有力,她一时收势不住,竟差点儿摔倒在地。
他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扶住,说:“是我。”
叶深深听到这个清冷质感的声音,愣了一下,终于回头看去。
顾成殊。
这么喧闹的环境,这么凌乱的背景,他依然穿着明净的白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就连眼神也依然清冷摄人。
而浑身上下尘土裹着油泥的她,站在他面前,涌起一种无法抑制的局促与羞愧来。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他,也不说话。
“我刚刚在楼上看到你们了。”顾成殊声音平静地说,“也听到了你对路微说的话。”
悲愤与羞愧瞬间席卷了叶深深全身。她埋着头,咬住下唇呆了许久才说:“对,就算再艰难,就算希望再渺茫,可总有一天……我要让路微后悔,后悔她今天对我和妈妈所做的一切。”
他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然后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药房,说:“走吧,不然这个夏天你没法穿短裙了。”
叶深深的胸口还在急剧起伏,大脑还是一片灼烧般的昏黑。所以她几乎没有意识地只机械地跟着他往外走。
机场中的人们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各自走向自己应去的地方。
唯有已经进了登机口的路微,透过玻璃看着他们。
她的目光落在顾成殊牵着叶深深的手上,双眼的焦点逐渐模糊,却满怀悲哀怨憎。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死死捏着自己的包,连骨节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眼看着顾成殊与叶深深走出了她的视线,路微才如梦初醒,她猛地拉开拉链,将包中的电话拿出来,按下了号码。
在机场外的药房里买了药,热心的药房阿姨跟叶深深说:“天气热,就别包扎了,自己回家多涂涂药就好。”
谢了阿姨,叶深深跟着顾成殊走出药房,她看着前面的顾成殊,狼狈地欲言又止:“那……那个……”
顾成殊侧头看了她一眼。
叶深深咬着下唇,埋着头:“就是……我想说,你的航班会不会延误了?”
“不会,行程取消了。”他淡淡说。
“哦……那好巧。”叶深深想露出点儿表情,可又扯不动肌肉,那张脸十分难看。
顾成殊也不看她,只随口道:“是很巧,我本来以为你会选择一辈子自生自灭的,所以想到米兰见一见某个即将被Element.c淘汰掉的设计师。”
说到Element.c淘汰的设计师,叶深深恍惚想起上次在夜市遇见的沈暨说过的话,他说那个与Element.c风格格格不入的新设计师,恐怕待不了多久——看来已经是业内公认了。
“其实他不是我心中的最佳人选,只是因为你拒绝了我,而我又不想浪费我的策划,所以准备找一位设计师,继续我曾经在你身上设想过的计划,碰碰运气。”顾成殊微仰头看着天空,缓缓说道,“但我听到了你对路微说的话。我觉得,或许我不需要去米兰了。”
叶深深不解其意,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他却又不继续说下去,只转了话题,问:“还不赶快擦药吗?”
叶深深“哦”了一声,赶紧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曲起膝盖给自己清洗伤口。
膝盖一曲,她恍然想到裙子会露底,又赶紧放下了,狼狈地弯下腰往膝盖上倒药水。
顾成殊接过她手中的药水,蹲了下来。
叶深深有点儿紧张,不太明白状况。
他用双氧水将她的伤口清洗过,叶深深的膝盖痛得一缩,他抬手按在她的裙子上,抬头看她:“连这么点儿痛都承受不住的人,还敢当着这么多人发誓要打倒路微?我是该说你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无知无畏?”
他嘲讽的口气刺痛了叶深深,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膝盖紧紧并拢,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别扭地放在腿上。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中学时的外号,被宋宋和孔雀知道后嘲笑了好久——软绵绵。因为她一直都闷声不响,软软的,怯弱的,低头走路,抿嘴微笑,连大声说话都不太敢。
可她没有父亲,只有一个当缝纫女工的母亲,没有钱也没有背景,没人撑腰也没人疼惜。直到结识了宋宋和孔雀,在性格火爆的宋宋和强韧的孔雀的带领下,她才慢慢摆脱了自卑孤僻的个性,可以正常地和别人交流交往。
或许自己这样的性格,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可能和路微对抗吧。
若不是被打压得太惨,她又怎么可能跑过来当众控诉?
叶深深低垂着头,用力地握紧双拳,散落的头发半遮半掩着她的面颊,投下淡淡的阴影。
顾成殊抬眼看见她眼中的水汽,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他微微皱眉,似乎也有点懊悔自己刚刚的语气。但他并不道歉,只用棉签蘸了碘酒,在她的伤口上轻轻涂抹开来。
已近黄昏的夏日,夕阳是一种迷幻般的金紫色,照在顾成殊专注低垂的面容上。叶深深看见了他覆盖住眼睛的浓长睫毛,也看见了他紧抿的薄唇。
叶深深记得自己好像在书上看过,说睫毛长的人行事专断,薄唇的人冷漠无情。这都是不好的,可偏偏在此时的夕阳下,却显得那么动人。
在一瞬间叶深深忽然心旌摇曳,无法自已。
不管怎么样吧,叶深深平生第一刻,觉得自己像个公主,值得人温柔呵护。
接顾成殊的司机很快到来。
顾成殊让叶深深跟自己上车,先送她回家。
路灯已经陆续亮起,一盏一盏流逝在车窗外的夜空之中,就像一条条明亮的光线长长拖过去。
顾成殊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回头看着叶深深,问:“你准备如何实现对路微发下的誓言?”
叶深深愣了愣,不知所措:“我……我还在想。”
他的唇角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喔?”
叶深深羞愧难当,又情绪低落,只埋头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见她神情灰暗,顾成殊又问:“去方圣杰工作室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听说你的设计图很受好评?”
叶深深嗫嚅着,竭力忍住自己的眼泪。真奇怪,刚刚无人帮助时,她只知道愤怒,可现在有人来问询,她却觉得眼中湿热,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她抬起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颤声说:“不……路微赢了。”
“嗯。”他端详着她的神情,云淡风轻地说,“那件黑色的真丝衬衫,确实设计得不错。但你后来那件白色的短裙,也是受到了评审组的一致赞誉——我还以为,你有希望的。”
“我的样衣是0分。”她咬着牙,终于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怎么回事?”顾成殊皱起眉,立即问。
“我不知道。”她依然捂着眼睛,可颤抖的双唇还是出卖了她,让他清晰地看见她的悲恸怨愤与无助,“我的样衣没有问题,送过去的路上也没有出问题,唯一的可能……是评审组的人,为了路微……给了我这个分数……”
“不可能。”顾成殊直接下了断语,否定了她的说法,“我认识评审组的负责人,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叶深深听着他坚决的口吻,只觉得一种无力感涌了上来:“可是,从始至终都在我眼皮底下做好的样衣,怎么会出问题?我抱在怀里送过去的样衣,怎么会出问题?就算我的样衣做得不好……那也不至于成为废衣,一分都得不到!”
顾成殊皱一皱眉,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沈暨的电话,劈头就问:“方圣杰工作室的复试人选是谁?”
“是路微。”沈暨的声音缓慢,有点儿无奈,“叶深深送过来的是废衣,评审组的人一致给出了0分。”
顾成殊也不问衣服的问题出在哪里,只反问:“那件衣服现在在哪里?”
沈暨思索了一下,说:“好几位评审都是设计学院的教授,学校就在旁边。废掉的衣服我想应该是他们拿去丢掉了。”
“丢了?”顾成殊皱眉。
“是啊,像服装设计这样的,每天都要出一堆废衣,我想可能会集中在一起丢弃吧。”
顾成殊不再问他,只转头问叶深深:“你们学校的废旧衣服一般丢在哪里?”
叶深深迟疑了一下,说:“综合楼地下室仓库。”
顾成殊看了看时间,对司机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开车。”
顾成殊带着叶深深来到学校门口,幸好守门的几位老伯记忆力不错,还记得叶深深,放他们进去了,又在后面喊:“快7点了,记得早点儿出来啊!”
“好的!”叶深深感激地朝他喊。
顾成殊跟着叶深深往综合楼走去,她的膝盖受了伤,一瘸一拐的,再加上穿的还是拖鞋,那姿态,那行动,简直不堪入目。
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让顾成殊终于开口说:“怎么每一次见面你都这么狼狈。”
叶深深埋着头往前走,悲愤交加。
第一次被他的车子撞;第二次被赶出路微家;第三次在车库前堵他的车,第四次……就是这次了,摔成这样。可——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会这么惨,很多时候,都是拜他所赐。
然而,好歹这个人现在是带着她去找她的东西,是在帮她,所以她也只好忍住回嘴的冲动,继续做那个软绵绵的叶深深,一声不吭。
综合楼的保安是个胡子大叔,听说她来找自己误丢的衣服,顿时同情地看着她:“哎呀,这事儿你看……今天确实有个教授过来了,好像扔了个扁盒子。结果他发现地下室都被衣服塞满了,就把管仓库的老刘训了一顿,让他把里面好好清一清。所以,就在你们来之前半小时,老刘刚刚找了辆大卡,衣服全都拉走,一件没剩了!”
叶深深顿时呆住了,绝望地问:“拉到……哪儿去了?”
“这个我还不知道,我帮你问问。”大叔十分热心,打了个电话之后,跟他们说,“没办法了,已经拉到城西废旧物品集中处理中心去了,卡车都回来了。”
走出学校时整个城市的灯都已经点亮,明亮的光线交织在他们面前,几乎迷失了所有方向。
叶深深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顾成殊走到外面的车子边。
顾成殊示意她上车,然后发动了车子,向着前方开去。
叶深深捂着自己受伤的膝盖许久,才忽然醒悟过来,愕然说:“我家……我家在反方向……”
“不去你家。”说着,他将车子停了下来,趁着前方红灯,在导航上输入目的地,“垃圾堆也好,处理场也好,我们把那件衣服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