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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奇迹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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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计图入选后,开始进入样衣流程。

    叶深深拉着宋宋和孔雀直奔轻纺城。毕竟现在店里只有简单加工的棉T恤,而且还快要卖完了,她们得去丰富品种,最好背心、吊带、热裤、短裙都有充实的货源。

    轻纺城在烈日下依然尘土飞扬,不过她们这回可财大气粗了,素色T恤一下子先来个50件,准备把店做大做强。

    一看她出手阔绰了,店主立即两眼放光,等知道她开了个网店之后,立即神秘兮兮地拉着她们说:“我这边有一个朋友,接了一个外贸单子,天丝的吊带背心,快做完了结果老外破产了,那些东西堆在仓库中等着处理,在网店卖绝对好评如潮!”

    宋宋让他赶紧叫人送个样品过来看看。

    拿到手一看,宋宋顿时眼睛都亮了,捏着背心对叶深深说:“东西看起来不错,你觉得呢?”

    叶深深拎起来一捏,直接丢回店主怀中去了:“首先这是腈纶不是天丝;其次这码子绝对偏小,我看不是老外破产,而是老板克扣原料,把码子做小了被拒收吧!还都是均码的,大人穿不上,当童装又是低胸,难道让小朋友们露胸吗?你还是拿回去当抹布吧!”

    店主默不作声把样衣一塞,赔笑不说话了。

    宋宋在旁边嘴角抽搐,孔雀悄悄向叶深深竖起大拇指,拉着她就要出门。

    老板娘赶了出来,说:“我们还有批进料加工的货,东西真的不错,我敢拍胸脯保证!就是肉粉色的裙子颜色深了一点,你要的话我给你们拿来看看。”

    裙子拿到手一看,东西是真的不错,可那粉色偏差也真是太厉害了,灰蒙蒙一片,难怪被人家退货。

    “8块一件……不,7块一件!一共500件你们全部拿走,我们要腾仓库了,这个价格,本都回不来!”

    “呃……”叶深深迟疑了一下,仿佛没看见宋宋对她拼命使眼色,转身就走。

    后面老板娘还在坚持不懈地问:“6块5呢?6块,6块全部拿走好吧?”

    被孔雀拉走的宋宋郁闷得要命:“深深,这么便宜的衣服都不要啊?”

    “是啊,稍微PS一下,颜色调亮,放在我们店里,绝对卖得很好的!6块吃进来,19块卖出去,天啊赚翻了……”

    “可我们的店是自主设计的店啊……”叶深深皱起眉,低声却坚决地说,“这种东西卖出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赚钱啊!赚钱啊!赚钱啊!”重要的事情讲三遍,宋宋都快疯了。

    孔雀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说:“算了,深深也有自己的打算嘛。”

    “真是拿你没办法了……”宋宋郁闷地掏出手机,不打算理她们了。不过打开手机看见店铺里还在不断出货,一百件衣服已经被拍得只剩个零头,她又开心起来,说,“哎算了算了,坚持我们的特色也好,免得浪费口碑。”

    叶深深凑过去看店里的记录,发现衣服卖得已经差不多了,顿时笑得满脸痴呆,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新开的一家店立马就卖出去这么多,会不会被判定为刷信誉啊?”

    “怎么可能?人家大店一天好几万件都卖,我们才卖了多少。”孔雀说着,帮她挑着白色的布料,“这件样衣很重要,可是关系着深深能不能进入方圣杰工作室,所以我们一定要不惜血本,做得非常非常好才行!”

    上好的布料上好的辅料,连用来做花的鹅羽都恨不得一根一根挑选出最整齐漂亮的。所有东西加起来,叶深深简直倾家荡产,连回程的车费都是宋宋帮她出的。

    “帮你女儿制作样衣?”

    青鸟厂里的员工与叶芝云倒是挺熟的,对于叶深深也都是印象深刻,所以听说要他们帮忙,大家收了包烟、吃了些点心也都答应了。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宋宋看着纸样师画图,小心地问叶深深。叶深深有点儿迟疑:“应该……不会吧,大家都很热心在帮我呢。”

    “毕竟这可是路微家的工厂啊!”宋宋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免得被人听见,“万一她私下动手脚针对你呢?你就不能在家里自己做吗?”

    “本来我以为没问题的,可吴老师把时间弄错了,原来样衣时间截止时间是下午5点,如果赶不上的话,他们评审组就下班不收了。我一个人就算勉强可以打样裁剪缝纫做后道,时间肯定也来不及啊……太赶了。”叶深深无奈地说。

    “唉,那我们就小心点儿盯着吧。”宋宋说。

    叶深深点点头,又说:“我想应该没事的,大家都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才帮我们,都是热心人。”

    样衣制作得确实很顺利,叶深深看过打好的版后,和裁剪师稍作沟通,他立马调好刀子剪下,纹丝未错,直接交给叶芝云。

    叶母亲自上缝纫机,她的手艺简直行云流水,薄纱下缀6层云雾般的裙摆,线条流畅之极。裙子雏形出来之后,叶深深小心地在裙上绘出舒展的藤蔓。叶母拿起旁边裁好的长条薄纱,按照叶深深的图样,小心地卷成细长藤蔓枝条,甚至还借助弯折的形状做出嫩芽与叶柄的小突出,整体又浑然天成,仿佛所有枝条都在春天生机勃勃地缠绕生长着,自由曼妙。

    旁边负责染色的人将染好颜色又吹干的鹅羽拿给叶深深看,颜色是她亲手调制配色的,羽毛都只剪取了上半截,染成了非常浅的珠光粉,加上羽毛天生的哑淡光彩,形成一种早春般朦胧幽远的娇嫩感。

    几个锁钉的女孩子都是赞叹不已:“羽毛为花瓣,12颗米粒珠做花心,太好看了!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漂亮的花朵!”

    她们戴上薄纱手套,免得弄脏这件衣服,几个人头碰头靠在一起,将羽毛一片片细致地缝缀在上面。一朵朵珠光粉色的花朵渐渐开在藤蔓之上,羽毛天生的弧度使得花朵站立起来,带着微微合拢的半开姿态,6层花瓣,每层4片,一共24片花瓣,隐藏着花瓣中间的12颗透明的细小米粒珠,就像雾气缠绕的深林中的花朵,迷离摇曳。

    最后一片羽毛花瓣缝完,叶深深怀着激动的心将它套在旁边的木头模特上,仔细地检查每一处细节。

    裁剪,完美;缝纫,完美;装饰,完美;版型,完美。

    她摸着衣服的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激动得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宋宋拉着叶母的手兴奋地说:“太美了!深深这回要是不得第一名,我就把这件衣服吃下去!”

    旁边几个女孩子也都被迷住了,各个拿着手机与这件衣服合影拍照。等她们拍完之后,孔雀赶紧将衣服从模特上剥下来,交到整烫手中:“要赶时间了,已经快3点了。”

    “放心吧,很快的!”整烫工接过衣服笑了笑,换过一条干净的新台布,将衣服小心地铺在上面,然后拿过熨斗烫好下摆的线条,又小心地整理熨烫上身,十分注意地避过那些娇嫩盛开的花朵。花朵在熨斗上喷出的白气中微微颤动,就像春日雪原之上初初绽放的奇迹之花。

    整理过后,整件衣服平整柔软,简直焕发着闪耀动人的光芒。他关掉熨斗,将衣服小心地折好,更注意将那些娇嫩柔软的花朵都折到里面去,以免在外面被压平压扁。

    孔雀取过旁边的袋子,递给叶深深。

    叶深深长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将折好的衣服轻柔地塞进去包好,然后又将袋子郑重地装入一个扁平的纸盒之中,用胶带严密地封好,缠了足有三圈才放心。

    她在盒子上亲手贴上“奇迹之花,设计制作:叶深深”的字条,抱着衣服,向着面前所有帮助她的人深深鞠躬,向他们致谢。

    “好啦好啦,别客气了,赶紧送过去吧!”大家催促她赶紧走。

    她赶紧抱着盒子,向着外面飞奔而去。

    坐着地铁前往评审组所在的酒店,一路上盒子被她紧紧抱在怀中,始终舍不得放下。

    这是她完美的作品,是她要藉以踏上虹桥的第一步,更可能是她身为设计师的起点。

    她的梦想,她的人生。

    评审组的人很友善也很负责任,等看到她交的盒子上写的是叶深深时,更是露出了笑意:“你就是叶深深?”

    “是的。”她看着面前的大叔,十分忐忑。

    “哦,大家都很喜欢你的设计,给我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说着,将房间里的一排架子拉开,把她的盒子放进一个格子,贴好标签,锁上后将钥匙投入一个信箱中,说:“放心吧,已经锁好了,保证万无一失。这个信箱的钥匙在评审组长那里,明天他会亲手打开这些样衣格子,取出来和大家评定,在那之前,没有任何人能碰到你的样衣。”

    叶深深看着整整齐齐的几十个盒子,安心地点点头。

    交完衣服回到家,兴奋点过去,累了好几天的叶深深终于撑不住了,觉得身心俱疲。

    妈妈还没下班,她胡乱吃了点儿东西,扑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电话铃声将她吵醒。

    叶深深从关于方圣杰工作室的一夜迷梦中被唤醒,迷迷糊糊中一身是汗。她依然趴在沙发上,连姿势都没换过。东北朝向的窗子外已经透进了明亮的光,外面令人烦躁的蝉鸣声传来,她一动也不想动。

    电话不依不饶,一直在响着。

    叶深深终于清醒过来,她一手抓过手机贴近耳朵,一手插入自己的头发中,呢喃着问:“喂?”

    “深深,出大事了!你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吗?你不会还在睡觉吧?你赶紧上我们店啊!”

    宋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冲出来,几乎要撕裂她的耳膜。

    叶深深的脑中还有点儿乱哄哄的,她茫然坐起来,问:“什么……什么大事?”

    “开店铺啊!!!”宋宋狂吼。

    叶深深愣了一下,然后立即跳起来,去开自己的高龄破电脑。

    宋叶孔雀,她们的店中卖出去的衣服已经有买家陆陆续续开始收货了,评价也已经一个个到来。

    叶深深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些评价。除了寥寥几个中评之外,其余全都是差评。

    “垃圾”“烂货”“买来就扔掉了”“根本不能穿”“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买这东西”“退我钱都不要,就要在大家面前揭露你家东西有多差!”……

    评价一个比一个恶毒,甚至还有图文并茂的,上面附上被扯烂的或者戳破的衣服照片。

    叶深深坐在自己那台破电脑前,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双手和身体无法控制,一直在发抖。

    看到第一个差评时,她还赶紧在回复框中输入了:“亲,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满意的话请您退货好吗?”

    但她没有发出去。因为她看到了第1个、第2个、第10个、第29个评价出现。尤其是买了6件的那个,给了1个中评5个差评,说,哪怕给我件白T恤也就算了,可店主偏偏发挥突破天际的脑洞自己动手,把衣服搞得跟坨屎似的,我简直要怀疑你是不是传说中的破坏之王,说不定还破坏人家婚礼呢哈哈哈……

    叶深深浑身颤抖地坐在那里,瞪着一个一个跳出来的差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借着午休的时间,宋宋和孔雀赶到叶深深家里商议对策。

    “婚礼……你看到婚礼那条评价了吗?”宋宋愤愤地使劲捶了一下手中的抱枕,“是路微,绝对是她请的职业差评师,肯定没错!”

    叶深深垂下头,口中含糊地应了一声,许久,大脑也没有恢复清明。她声音颤抖,气息急促地问:“可……可是我们才刚刚开店,她怎么就知道了呢?而且……而且我和妈妈都已经被逼成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要这样针对我?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这样赶尽杀绝?”

    孔雀默然许久,才低声说:“可是……整个公司都已经知道了啊。”

    叶深深大脑纷乱,只茫然问:“什么?”

    “其实大家都知道了。”孔雀叹了口气说,“宋宋和你不是第一时间在朋友圈发了我们网店的事情吗?你们的微信公司很多人都有啊,路微肯定当时就收到消息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恨我?”叶深深气急,眼中迅速涌上一层水雾,“我已经被她逼得找不到工作、摆不了地摊,到现在我连开个网店她都要这样害我!”

    “她就是一个神经病!”宋宋破口大骂,气得脸都青了,“下午就去辞职!老娘不干了!临走之前我也要找她骂一顿!”

    “她应该不在公司,办公室的人说,她今天晚上6点的飞机去北京。”孔雀小心地看了看叶深深,说,“听说……和方圣杰有关系。”

    宋宋嗤之以鼻:“知道自己堂堂正正比赛赢不了深深,所以就飞去北京走后门啦?”

    “如果可以走后门的话,估计早就走了。这回……好像说人选已经初步定了……”孔雀吞吞吐吐地说着,眼睛瞄向叶深深,见她的脸色渐渐苍白,赶紧又改口,说,“不过昨天才交样衣呢,消息都没出来,她今天就去,也实在太迫不及待了点儿。”

    “就是啊,她也就敢在背后给我们网店做做手脚!”宋宋双手叉腰,说:“还飞北京去,呵呵!她实在太小瞧我们深深了!深深那件裙子简直是天下第一,我不信路微能搞出比她更好的!”

    叶深深觉得胸口弥漫着不安的悸动,一种不知何来的茫然失措感让她坐立难安。她艰难站起来,走到电脑前,双眼没有焦点地看着上面的评价,喃喃地问:“你们说……我们这个店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差评如潮的一个新店,眼看着是开不下去了。

    然而宋宋和孔雀都和她一样,呆坐着没法说话。

    室内一片寂静时,钥匙转动,传来开门的声音。可开了许久的门,却没人进来。

    叶深深咬着下唇,快步走去开了门。

    门口确实是她的妈妈,她怀中抱着一个沉重的箱子,鬓发全湿,满脸疲惫,正艰难地拿着钥匙。

    叶深深愣了愣,抬手接过她手中的箱子,问:“妈妈,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叶母沉默了一会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可能是年纪大了,手生了……我居然把厂里机器弄坏掉了。”

    “机器?”叶深深茫然问。

    叶母点点头,脱掉鞋子走进来,看见了宋宋和孔雀之后,因为疲惫也只看了一眼,便脱力地坐在了沙发上:“十几万的平缝自动开袋机,我以前操作过的呀,怎么就坏了……”

    叶深深不由得毛骨悚然:“十几万……难道要我们赔偿吗?”

    “不啊,厂里也知道我赔不起的,说马上会叫人来修的,到时候维修费算我的就好了。”母亲怔忡地摇摇头,说,“不过我最近老是出错,厂里是容不下我了,所以叫我……”

    宋宋和孔雀以复杂的眼神对望了一眼,两人赶紧站起来,说:“那,阿姨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哦。”叶母点点头,还在发呆,等她们走后,她才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说,“也没什么,我看你现在开网店也挺忙的,妈先帮你几天,慢慢再找工作。”

    叶深深站在母亲拿回来的箱子前,用力咬紧牙关。阳光从北向窗口照了进来,午后的灼热闷着她的周身。汗水混合着恐惧,令她呼吸困难。

    胸口有剧烈的火与痛,几乎要爆炸开来。

    20年来与她相依为命的妈妈,靠辛劳撑起生活,还以为女儿毕业后就能松一口气,可以两个人扛起这个家。却没想到,她没用的女儿终究搞砸了一切,害得两人如今落得这般田地。

    路微,轻易破坏了她们幸福的人,轻易就搞得她们一家人这么落魄凄惨的人,如今却偷走了她的设计,带着荣耀的光环,奔向国内所有设计师梦想的顶级工作室。

    路微偷走的不仅仅是她的梦想,还有她的人生。

    叶深深用力地握着手中的包,身体无法自制地颤抖起来。

    母亲看着她,见她脸色这么难看,有点担心地叫她:“深深……”

    叶深深用力地呼吸着,长长地吸气又长长地呼出,昨晚胡乱吃了点儿,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她粒米未进,虚弱与打击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许久,轰鸣的大脑渐渐平静下来,她低声说:“没事……好像有点儿热。”

    母亲叹了口气,到厨房去下了两碗面条。

    叶深深站在客厅中,隔着厨房门的玻璃看见妈妈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沉默地笼罩在水蒸气之中。在水汽的变幻里,她的面容显得晕黄枯槁。

    叶深深呆了许久,低头看向脚边妈妈带回来的箱子。她的资料被凌乱地丢在箱中,十几年前的资料,黑白的单寸照片,那时候还不到30岁的母亲,青春蓬勃的光洁面容上带着笑意。

    叶母端着两碗面出来,问:“看什么?”

    “妈妈,你那个时候好漂亮。”叶深深低声说。

    “是啊,当年妈妈也是厂里一枝花啊。”妈妈走过来端详着自己的照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她又叹了口气,把文件夹合上,拍了拍说:“算了,不要我就不要吧。我们都努力找找工作,现在你也毕业了,我们母女二人一起的话,肯定能越来越好的。”

    叶深深“嗯”了一声,慢慢地抬头看她,泪水终于还是涌了出来:“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深深,你没有错,怎么会对不起妈妈。”叶母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你是我的乖女儿。”

    叶深深咬紧下唇,拼命将自己的眼泪含在眼眶中,不让它流下来。

    吃完那碗面,叶深深洗了碗,手伸在泡沫之中,浮浮沉沉,一种悬空的虚浮感。

    现在是下午3点,路微将乘坐6点的飞机前往北京。

    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悬挂在空中,无法落地,几近绞痛地收紧,抽搐,令人窒息。

    她用力地呼吸着,冲洗掉自己手上残存的泡沫,终于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看在屋内休息的妈妈,走到门口去给吴老师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吴老师才接起,还没听到她的声音就叹了口气,说:“叶深深,你怎么搞的啊?”

    叶深深喉口像是被人扼住,胸口起伏得更加厉害:“吴老师,我……”

    吴老师听她艰难涩哑的声音,也只能无奈,说:“我是真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孩子,又因为里面有熟人,说了许多好话才将你推荐进去的。而且你的设计图都得了第一名了,这是多好的机会?结果你却这样浪费掉了!”

    叶深深靠在墙上,双唇颤抖,几乎不成语句:“吴老师,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我也想知道怎么了!”吴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那边传来,几近谴责,“你的设计图,还有青鸟那个路微的设计图,上了9分,是所有参评的人中仅有的两个。而你那张设计图并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设计,只要用点儿心,出来的实物绝对能忠实还原设计图上的内容。我真的以为你能凭借微弱的分差击败路微得到唯一的一个名额,前往方圣杰工作室的!可如今结果出来,你知道自己样衣的得分是多少?”

    叶深深咬紧下唇,她不敢问,可又不得不问。最后,她蠕动双唇,低若蚊蚋地问:“是……多少?”

    “0分,废衣一件!”

    叶深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她的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身躯顺着墙缓缓地滑下,双眼毫无焦点地跌坐在地。

    所有设想过的路,全都在她面前轰然崩塌。

    梦想与现实,未来与现在,再无挽回机会。

    她久久不出声,连呜咽也没有,吴老师在那边反倒担心起来。她叹了口气,又说:“唉,算了,你没有准备好,也是我的原因。毕竟,是我把时间打听错了,让你在那么匆忙的时间内赶出样衣是太为难了……”

    “不……我的样衣,绝对没有问题的……”

    她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之中,喃喃的,却用力地挤出一句话。

    “可今天就是评审结束日期,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的样衣得分是0分。”吴老师在那边以无奈的口气说,“获得本市唯一一个名额的人,是路微。”

    叶深深茫然地重复:“我的样衣没有问题……我亲眼看着它被做出来,亲手把它包装好,抱在怀里送过去的……我的样衣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怎么可能是0分?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吴老师显然对她十分恼怒,在那边将电话挂断了。

    叶深深茫然地坐在楼道上,地上满是灰尘,她也已经顾不上了。她大脑一片空白,让她只能用力地抓紧手中的手机,死死地抓着,仿佛痉挛般,青筋暴露。

    路微赢了她的那件设计,是她的。

    以她的心血为敲门砖,路微打开了方圣杰工作室的大门。

    “说我的设计是垃圾,是烂货……那她为什么要抢我的设计给自己?那她为什么要抢我的?为什么还要对我的样衣动手脚……”叶深深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手机,拼命地呼吸着。

    她失业,她妈妈被青鸟扫地出门,还要赔偿一大笔维修费。她满怀憧憬欢喜建的网店,一夜之间被她搞垮,再也开不下去。在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时,路微这个罪魁祸首,却志得意满踩着她的肩膀一步登天,要进入国内最好的工作室。

    自己已经如此窝囊懦弱、一忍再忍,为什么她还要一而再,再而三,赶尽杀绝?

    7月天气,空气就像烧起来一样滚烫,她肺都焦灼了,胸口剧痛,只觉得眼前昏黑中涌起赤红,几乎神志不清。

    再也忍耐不住,叶深深狠狠地扶墙站起来,一步步走下楼梯。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拖鞋,也没注意到自己穿着居家的短裙与旧T恤,她只怀着心口的怒火,不顾一切地,就像是扑火飞蛾一般,向着前方跑去,包裹着全身怒火,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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