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去医院做了检查, 诊断结果为踝关节扭伤,打了石膏, 要固定三周以上。千金给她买了副拐杖, 方便她独立行走。结束诊疗已是下午四点,她对辛向荣说:“今天辛苦你了, 晚饭去我们家吃吧,算作答谢。”
珍珠知道姑姑要耍心眼,急忙反对:“姑姑干嘛叫他回家啊?”
“人家跑前跑后帮你, 请一顿饭是基本的礼数。”
“那随便找家餐厅就好了啊,为什么带回家去?”
“在家里招待更有诚意,而且我已经通知大嫂了,这会儿她肯定已经买好菜在家精心准备,我们不能让她白忙活。”
千金拿定的主意一般不能更改, 又问辛向荣:“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吗?”
辛向荣被珍珠暽伺威胁, 不愿惹她生气, 婉拒道:“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你们了。”
这点心思瞒不过人,千金含笑暗示:“真的不想去?口是心非可是一大缺点, 最容易被扣分。”
“扣分?”
“再问一次,你去不去?”
如果她是有心撮合也太不合常理了, 辛向荣不敢确信自己的判断, 本着赌博心态赔笑点头:“那就叨扰了。”
珍珠火大,当面骂他脸皮厚,被姑姑责备。
“别人救了你, 你还恩将仇报骂人,我看你的脸皮才是世界上最厚的!”
说完还传授辛向荣对抗的方法:“这丫头被她爸爸宠坏了,高山上的毛栗子浑身是刺,你别怕她,只管狠狠怼就是了。”
说罢当场示范,在珍珠暴躁尖叫时大声吼回去:“嚷什么!我耳朵又没聋!以为只有你嗓门大吗?我这么吼你你舒服吗?”
珍珠横不过她,拄着拐杖气呼呼走了。
千金转笑鼓励辛向荣:“瞧见了吧,学我,她就不敢放肆了。”
辛向荣觉得这对姑侄性情相似,一看就是一个车间的产品,怀疑她们家的人都是这个属性。等到了赛家见到其他家庭成员,才发现这个家的人像菜市场的瓜果品种繁多。
这些性格迥异的人其乐融融围着他,美丽优雅的二婶双手扣握在胸前,以少女的姿态欢笑:“我早就想看看珍珠的救命恩人了,你今天来得正是时候,真是太欢迎了。”
千金得意:“珍珠还拦着不许人家来,被我镇压了。”
“干得好,那丫头这方面太不懂事了,好坏都分不清,好容易有了赤诚忠勇的朋友,怎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你叫辛向荣,我们叫你小辛好不好呀?”
贵和喷笑:“二嫂,小辛太奇怪了,听起来还以为是蜡笔小新呢,就叫向荣吧,你说怎么样?向荣?”
辛向荣暗暗叮嘱自己保持亲和力,笑着点头:“诸位都是长辈,怎么称呼都行。”
俊雅亲切的姑父搭话道:“向荣啊,你跟千金同龄吧?初中在哪儿念的?”
听说他初中念的是友谊中学的直升班,没经过中考直接升入了高中部,美帆借夸赞进一步探查:“看来从小成绩就很优秀啊。你是申州本地人吗?父母是做什么的?”
“是,我是土生土长的申州人,家父在F大任教,是历史学教授。”
千金惊喜:“巧了,珍珠他姑父和二叔都是F大毕业的,兴许认识你爸爸。”
景怡接下妻子传递的任务,向辛向荣打听其父的名姓。
辛向荣说:“家父辛长泰。”
他也惊喜:“原来是辛教授啊,他是我们学校的知名人士啊,他开设的民俗课是全校最受欢迎的选修课之一,每堂课都座无虚席,我也旁听过好几回,相当引人入胜。”
千金好奇民俗课的内容,他说:“都是些有趣的古代风俗,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还专门讲到了易经和阴阳学。说到这儿,这孩子的父亲不光教书,也是申州最厉害的风水大师,好多名人富豪上门咨询,还有人用直升机载他看风水呢。”
听完介绍贵和流露敬意:“我们公司也有风水顾问,据说地形越辽阔,对风水师的能力要求越高,动用直升机,那得多大一块地,这么看来他爸爸是半仙级别的了?”
景怡颔首:“差不多是那么回事,反正我挺崇拜他的,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在这里遇上他家公子,向荣,令尊如今还帮人看风水吗?”
辛向荣仍是不卑不亢的:“家父说泄露天机的事不宜久为,十年前就闭门谢客了。”
此说又获得美帆赞誉:“干这种事最损阴骘,天地万物自有定数,频频受人力干扰,那世界还不乱套么。所以古代的名术士,像袁天罡、刘伯温,没一个子孙昌盛的,你爸爸悬崖勒马才能保你健康长寿,往后他再观风水,你和你妈妈都该及时劝阻。”
他们原想插一段闲聊再继续摸底,千金不懂张驰,紧跟着就问辛向荣的母亲是做什么职业的。
辛向荣老实作答:“家母也是老师,在交大数学系任教。”
贵和就是交大建筑系毕业的,大一也修过数学课,顺势问他妈妈的名字。
“家母姓邹,叫邹若燕。”
“真巧啊,邹教授就是我的任课老师,看来这孩子真跟我们家有缘,放在过去,我和二哥、景怡哥还得叫他一声‘师弟’呢。”
众人欢天喜地,这一番询问下来,家世清白、家教良好这两条硬性要求辛向荣都达到了,再加上早已确认的聪明、才智、品行、样貌,可以说完全是按赛家人为珍珠制定的择友标准定制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诡异的热情令辛向荣如坠云雾,急需冷静思索,借上厕所为由暂避片刻。
美帆悄声问大伙儿:“你们觉得这孩子怎么样啊?”
景怡给予肯定:“我看挺好,行为举止都很端方稳重,看得出家教严谨,谈吐也很斯文。”
千金与丈夫感受一致:“我也觉得他不错,今天在医院,所有手续都是他去办的,做事说话很有条理,脑子很聪明记性也好。”
再问贵和,他持观望态度:“我们看了不中用,得问大哥大嫂的意见。”
佳音去超市买作料,刚好回来,被美帆拉进人堆。
“我们刚才替你考查过了,这个辛向荣真不错,当成女婿都够格了。”
她没法适应家人的奇葩思路,劝他们别太露骨,免得吓着孩子,又说丈夫随后就到,凡事由他做主。
秀明得知珍珠受伤,焦急赶回,进门就问:“珍珠呢?那孩子怎么又摔伤了,伤得严重吗?”
千金迎上去:“大哥,我们把那个辛向荣叫到家里来了,待会儿你看看中不中意,要是中意就让他做珍珠的男朋友。”
秀明哪顾得上陪他们胡闹,先去看望宝贝女儿,见她躺在床上看书,右脚打了石膏,床边靠着拐杖,心脏立时被五花大绑。
“珍珠,你脚伤怎么样?严重吗?”
“没事,医生说只是扭伤,休息一个礼拜就好了。”
“听说有人故意把你从楼上推下去的?是谁,爸爸找他去。”
“是我们班一个女生,她是个孤儿,没人教没人管,您去骂她也没用。”
“上次说泼你硫酸的是不是她?这人太危险了,你不能再接近她。爸爸明天就去找学校,给你转学。”
“不用,上高中就花了不少择校费,干嘛再花冤枉钱?我以后离她们远点不招惹她们就是了。”
珍珠比父亲镇定多了,反过来安抚他。秀明感觉女儿在学校孤立无援,是亟待一个贴身护卫,开始正视家人们的提案,问她:“你姑姑怎么把那个辛向荣领回来了?”
珍珠正为此事烦躁,丢下小说抱怨:“今天我摔伤的时候那女生的同伙拿书砸我,是他救了我。姑姑来学校接我去医院,让他帮忙跑腿,然后背着我悄悄联系妈妈,说要在家请他吃饭,就把他叫回来了。”
秀明摸着下巴推测:“这小子又救了你啊,看来真得很喜欢你。”
父亲的反应更令她羞恼:“他喜欢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很讨厌他吗?要是讨厌爸爸待会儿就警告他,不许他再骚扰你。”
这话一出她又哑巴了,好似站在跷跷板的中央,两条腿力道稍有不均就会失衡摔倒,半晌后闷声说:“也谈不上讨厌吧,他挺优秀的,懂得东西很多,运动也很在行,瞧着又矮又瘦,力气还挺足,今天背我下楼气都不带喘的。”
“他背你了?”
“哦,我脚不是扭伤了吗?走不动路,他就背我了。”
“这个臭小子,已经占过我女儿的便宜了啊。”
秀明的气恼惹得女儿不快:“爸爸您也太封建了,不过背一下而已,哪有占便宜。”
她的话相当于领导指示,父亲堆笑改口:“爸爸说错了,那你姑姑他们让你跟他交朋友,你愿意吗?”
见她久久不做声,又请示:“你有什么想法就告诉爸爸,爸爸去解决。”
珍珠很信任父亲,是少有的能够推心置腹交谈的父女,向他坦白地陈述想法:“我要是同意跟他交朋友,他会不会以为我答应跟他谈恋爱啊?”
秀明慎重表示:“那当然不行,这是两码事,得跟他说清楚。”
“要是他答应不对我起邪念,那我还能考虑一下。”
“真的?你愿意跟他做朋友?”
她担心风险,还不能迅速下决心,先拿父亲做调研:“爸爸,要是有个美女说想跟您做朋友,您乐意吗?”
“那有什么不乐意的。”
“您不会把持不住,对她产生非分之想?”
“肯定不会啊,朋友就是朋友,得讲义气,怎么能有别的想法。”
“不是说男人对着漂亮女人都会起杂念吗?”
“那得看具体情况,只要不是对方存心挑逗勾引,一般有良心讲道德的都不会胡思乱想,不知道别人什么样,反正爸爸是这样的。”
“我是绝对不会轻浮地去勾引谁的,他能保证对我规规矩矩,我就同意做朋友。”
她做出假设,成立前提是辛向荣的人品与父亲相当。秀明决定做面试官替女儿考验应聘者。
此时景怡等人已向辛向荣说明赛家人的意向,少年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正在晕头转向,又糊里糊涂被秀明招去接受第二轮复试。
他满脸黑气,活像坐堂的包公,张开就是喝问:“听说你今天背过我们珍珠?”
辛向荣觉得气氛换季了,背心被寒意浸得凉飕飕的,谨慎点头:“是的。”
随即听这大叔发威动怒:“把手伸出来,我要剁了它。”
全家人都唬了一跳,千金冲上来敲打:“大哥你是不是疯了?干嘛吓唬人家?”
“这坏小子找借口吃珍珠豆腐,我当然要教训他!”
“叔叔我没有啊!”
景怡也看不下去,将少年拉到身后,郑告大舅哥别滥发淫威:“背一下就说成非礼,你也太武断了。”
胜利不太喜欢辛向荣对珍珠的狗腿作风,也忍不住帮他说话:“以后我们班的女生晕倒我再也不敢帮忙了,免得被她们的家长剁手。”
千金听了更来气,用眼睛在大哥身上凿洞:“大哥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忘恩负义造成的负面影响,让其他人都不敢做好事了,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
秀明只对辛向荣紧迫盯人,冒充通关游戏里的BOSS威胁他:“我就是这么个不讲理的人,谁敢打我女儿坏主意我就会狠狠修理他,甚至要了他的命,现在就问你怕不怕?”
辛向荣像在菜篮子里翻出一颗切开的洋葱,不太适应这股咄咄逼人的辛辣,反问:“叔叔,我从没对赛珍珠同学起过恶意,也从没伤害过他,为什么要怕您呢?”
见他并不畏惧,秀明咆哮:“你敢说你没对我们珍珠起邪念?难道你不喜欢她?”
“喜欢和邪念不能划等号吧,夫妻之间也相互喜欢,能说成对彼此有邪念吗?”
“你还想跟我们珍珠做夫妻?”
“我只是打个比方,纠正您的不当用词。”
他越霸道,少年越稳静,凸显出一股敢作敢为的傲气,更博得观者好感。
贵和带头劝解:“大哥你别吓唬他了,这孩子人品真不错,我们都试过了没问题。”
好心换来大哥白眼。
“你给出质检报告吗?出了问题就砍你的狗头?”
“大哥看你说的,珍珠情商低都随了您,要是随大嫂哪会有今天这场事。”
简单的对话已充分暴露出秀明的幼稚,辛向荣不由得低头一笑。
千金见了真替大哥羞愧,着急抱怨:“看吧,连他都笑了,大哥,愚蠢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当成宝贝一样动不动拿出来炫。”
“你给我闭嘴,现在在讨论珍珠的事,我是她爸爸,有绝对的处置权!”
“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珍珠是你一个人生下来的?大嫂也有权做主!大嫂,你也觉得这孩子不错吧,就让他和珍珠交朋友吧,珍珠在学校得罪的人太多,再没有靠得住的朋友,往后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佳音坚持把决定权推给丈夫:“那丫头是你大哥的宝贝,还是你大哥拿主意吧。”
秀明大权在握,一再渲染强横,语气粗暴地诘问辛向荣:“你是真心想跟珍珠做朋友,还是想借这个招牌做掩护背着我们干坏事?”
辛向荣起初以为他在开玩笑,此时确定他是认真的,容忍也被磨出一个洞来。
卓尔不群的少年都有普希金精神,“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宁死不肯奴颜婢膝讨好逢迎,严肃而克制地声明:“叔叔,您这样说未免太小瞧人了,我是对赛珍珠同学有好感,但行事向来正大光明,您要是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也会感到屈辱。对不起,这么伤自尊的事我不能接受,打扰了,再见。”
他向众人欠身致意,在人们懵然地注视下从容走出大门。
千金回过来身来大骂秀明:“大哥瞧你干的好事,真以为你女儿是金不换啊,这下把人家气走了,看你到哪儿找替补去?”
景怡环顾左右赞叹:“这小子可以啊,威武不能屈,把自尊摆在爱情的前面,真是有原则有底线,人格独立的好男儿啊,像这么优秀的孩子一万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老赛,你真不识货,断送了珍珠一条重要的人脉,让他们交往,这孩子以后一定能给她提供很大的帮助。”
其他人也对辛向荣刮目相看,贵和忙去追赶,在街口拦住他。
“向荣你别生气,珍珠他爸脾气躁,那也是因为太爱珍珠了,并不是有意为难您。”
辛向荣庄重的做派一丝未改,彬彬有礼道:“三叔,您请回吧,我知道这事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坦白地说我是很喜欢赛珍珠,也想过高中毕业后就正式追求她,可是如果她本人和家里过于傲慢无礼,任意轻视我,践踏我的尊严,就算再喜欢,我也不想跟这种女孩子来往。都是男人,相信您能理解我的感受。”
贵和赶紧顺毛:“对,我完全能理解。人无筋骨难为人,砍了脖子心还跳,天涯何处无芳草,人生无处不青山。男人最要紧的就是自尊。可是做决定前也该多考虑一下,事态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我大哥脾气是臭了点,可其他人很喜欢你啊,刚才你没感受到我们大家的热情吗?怎么能以偏概全呢?”
辛向荣叹气:“可最终起决定作用的是珍珠和赛叔叔,尤其是珍珠,我不想勉强她接受我。如果她把我迄今为她所做的事都当成觊觎她的圈套,那将是对我人格的莫大侮辱。”
“那丫头是很傲慢,可也不是没心没肺,要不你等我找她谈谈,看她是什么想法。”
不等贵和转身,胜利已骑车载着珍珠追来。贵和见了就想拉客人回去,被侄女阻止:“不用回去了,就在这儿说吧。”
刚才秀明刁难辛向荣时她就躲在墙角,也意外收获了几分触动,这姓辛的小子比她设想的有骨气,不像那帮荷尔蒙上脑只知道跪舔的蠢蛋。
她决定亲自考核他,到场后冷傲发话。
“辛向荣,谢谢你前几次帮了我,但那不是我求你的,你没资格要求我感恩。”
贵和以为她乱发小姐脾气,赶忙斥责:“珍珠你怎么说话的?能不能别事事学你爸爸,跟你妈妈学学不行吗?”
“妈妈对我说话也这么直接,凡事干脆点不好吗?三叔,小叔,你们先回去,我想单独跟他谈谈。”
她连续驱赶两次,表现得很有主见,两位叔叔无奈离去,心想辛向荣就是作为朋友也是出类拔萃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真怕这丫头浪费运气。
辛向荣心情憋屈,看到珍珠却发不出火,始终如一的温和。
“医生让你静养,你不该到处走动的。”
珍珠不跟他客气,冷笑:“先别装淡定了,你今天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吗?”
“我怎么骗人了?”
“你说做人要有气度和气量,以微笑回应他人的挑衅,我爸爸不过试探了你几句,你怎么这么快就赌气出走了?教训我的时候头头是道,落到自己身上一样毛躁,这是不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呢?”
“你追出来就是为了讽刺我?”
“你的行为不该被讽刺?”
她的伶牙俐齿是玫瑰花的尖刺,让人又爱又恨,少年失笑,让步同时申明立场:“好吧,是我涵养不够,可刚才在你家说的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如果你真的很反感我,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制造困惑。”
珍珠悄悄深吸一口气,问:“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行吗?你觉得我这人除了长得好看以外还有什么优点?答对五个我就告诉你我对你的看法。”
她不想当花瓶,故而讨厌无脑的颜控,想试试这男生的眼光。
辛向荣听这口气似乎有转机,认真回道:“你很率真、乐观、自信、勇敢、果决、爽快,不跟风不盲从,遇事能独立思考,有独到的见解,坚持理念,不屈从于权势,我认为这些优点比外表更值得欣赏。”
“让你说五个,怎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因为你的优点太明显了,就像沙滩上的贝壳,一抓一大把。”
巧妙地恭维令人很受用,她含笑吩咐:“再说五个缺点来听听。”
“你不会生气吧?”
“说得对我就不生气。”
“人对自身缺点都没有清醒的认识,我怕我说了你不承认。”
“这是不是你要说的第一个缺点?不听劝告?”
“是。”
珍珠默认了,让他接着说。
辛向荣也不含糊,清楚列点:“第二个缺点是太骄傲,这应该是过于自信导致的,人有时还是应该谦虚一点,否则棱角太多容易被人啃。”
“还有呢?”
“说话太没分寸,偶尔有卖弄口舌的嫌疑,所有的争辩都是文字游戏,真正的智者不会以口头争论去改变他人的想法或思想,一来对自己不利,二来也伤害他人。”
“我那是图痛快。”
“那就是第四个缺点了,冲动莽撞,如果你能学会克制情绪,那么你的情商会有显著进步,生活也会顺利很多。我接着说第五个缺点吧,这是你最大的毛病了。”
“什么啊?”
“你说话带刺、和别人吵架、行事不计后果都因为你太习惯以己度人,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情绪只停留在当下,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心大不记仇,再大的动静过去就算了。可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小气有的人记仇,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更是多得数不清,你这种单细胞的处事风格太容易树敌,被小人嫉恨就像踩到了口香糖甩也甩不掉,沈丹心那伙人就是教训,如果不及时改正,今后还会有更多飞来横祸。”
这番话大大超出珍珠预期,她只是索要一篇简短的说明,他却交出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深度剖析了她鲜为人知的性格特征。
一股欣喜涌上心头,如同和氏璧逢上了楚文王,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知遇之感。
她咳嗽一声,装腔作势问:“你怎么知道我心大不记仇?”
“那天你和沈丹心赛跑,撕破她的衣服,然后立刻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还替她教训那些起哄的男生。你以为你们的摩擦只限于比赛中,比赛结束恩怨就了结了,可沈丹心不会这么想,她的心态具有普遍性,而你的想法在女生里属于小众的。”
“你笑话我是男人婆吗?”
“不是,你会有这种认知习惯跟你的家庭有很大关系,你父母很爱你,给了你足够多的理解和包容,把你培养得非常阳光自信,虽然任性冲动,但承受和抵御伤害的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我相信如果沈丹心她们不再找你麻烦,你是不会去仇恨报复她们的。”
他像照着她的心声翻译解读,一举击破隔阂。珍珠生疏感全消,感觉双方已是多年的好友,神态不自觉地和软了。
“说了半天,这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啊?”
“这就得看你怎么选择了。好了,你的问题我都回答完了,下面轮到你了,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辛向荣微笑注视她,期待似花蕾含而不放。
夕阳下少女的脸如暖玉生烟,盈盈笑意随光照流淌,大方地说:“还不错。”
“还不错?”
她狡黠挑眉:“你不满意这种评价?我这人说话从不违心,你还没达到很好的程度,所以我只能说还不错。”
他即刻会意,内心霎时万紫千红,嘴角上挑,挑出一脸欢笑。
“这样已经很让人惊喜了。你家里人让你跟我做朋友,你是怎么想的?”
“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愿意。”
“我也愿意,不过仅限于朋友,要像纯净水,不能有一点杂质,你能保证?”
她的回答完全合乎他的预期,珍惜和重视都需要循序渐进的耐心,坚持底线更能证实她的聪明和他的眼光。
“我目前也只想喝纯净水,那样比较健康。”
“那就行了,从现在起我们是朋友了。”
“这么干脆?”
“你不是说爽快是我的优点吗?难道想看我装逼?那样你的自尊心又要暴动了。”
他不再躲避她的尖刺,觉得带刺的她越发俏皮可爱,笑着调侃:“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子,像宝藏一样吸引人。”
她呵呵戏谑:“我现在还属于重点文物保护对象,禁止开发,更谢绝一切盗墓贼。”
“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发誓绝不监守自盗。”
“那好吧,今天就到这儿吧。本来家里想留你吃饭,可你刚跟我爸爸闹翻了,再回去大家都尴尬,等以后有机会再来吧。”
辛向荣想上去搀扶,被她躲开。
“不用了,我想顺便适应一下这副拐杖。”
二人相互道别,他依依目送她离去,惊喜又从天而降。少女走出几步转身折返。
“我想了想,我姑姑的话有道理,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得请你吃一顿饭才行,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让你饿着肚子走太不近人情了。那边街上有家很不错的面馆,我请你去吃面吧。”
她带他来到那家面馆,点了两碗三鲜面和几样小吃,有说有笑,毫无故作矜持的迹象。辛向荣越看越中意,他当初就是被她的天然做派吸引,和这样的女孩子交往,只要领到入场券,接下来都会轻松顺畅。
“这家店在我出生前就有了,他这儿的三鲜面最好吃,我从小吃到大的。”
“你这么大力推荐味道肯定不错。”
面条盛在比脑袋还大的海碗里,汤宽料足,上桌后热腾腾的蒸汽染白了辛向荣的眼镜。他摘下擦拭,珍珠初次看清他的真面目,还真如长辈们评价的,是个眉清目秀的潜力股,每次眨眼,浓密的睫毛都像黑蝴蝶微微抖翅,吸引人去观察。
她奇怪他为什么要戴那幅拖后腿的瓶底镜,他解释:“我的眼睛容易过敏,不能戴隐形眼镜,等高考结束再去做近视眼手术。”
他顺手揉了揉左眼,一根睫毛脱落,粘在了脸颊上,经珍珠提醒伸手搓了两次,都没命中目标。急性子的女孩忍不住代劳,伸出手指拈下那根睫毛,看长度真想拔一根自己的来比较,忽然心血来潮说:“睫毛掉了可以许愿啊,你来试试。”
“怎么许啊?”
“就是默默许个愿,然后吹掉,我经常这样,感觉还挺灵的。”
见她兴致勃勃的,他也乐于配合,无声祝祷片刻,探身前倾,朝着她的指尖轻轻一吹,不理会睫毛的去向,视线赶去与她的会合,眼神仿佛烛光辉映,在最美好的年华留下一段注脚。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很忙,每天赶稿掌握不好时间,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