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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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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重逢, 佳音不免窘促,前晚此人酒醉, 是个需要帮助的弱者, 能让人忽视其性别年龄,这会儿恢复正常, 她就不太好意思和一个陌生男子打交道了。

  那朱百乐想必很欣喜,不然也不会主动招呼她,得到她的回应马上起身让座, 佳音推辞不过道谢坐下。周围人多,刚刚相识朱百乐不便搭讪,二人一路无话,列车抵达贞北路站,佳音起身, 想同他道别, 然而他也在这一站下车, 出门后笑称“好巧”,顺势开启一段对话。

  “前天真是太谢谢您了,我还在惋惜没机会向您道谢, 没想到还能遇见您。”

  “您太客气了,那点小忙不算什么。”

  “怎么能是小忙呢, 您太热心善良了, 我还没遇见过您这样的好人。”

  “助人为乐嘛,应该的。”

  佳音感觉这青年有心与她结交,若非在自动扶梯上接到一个紧急的公务电话, 他还会继续攀谈。分别时他似乎想询问什么,但没来得及出口她已转身。

  她以为这次说过“再见”大概就再也不会见面,巧合却不停跟踪她。次日晚间她又在同一时间同一车厢遇到朱百乐,他高兴地挤过来打招呼,态度比昨晚自然多了。

  “真巧啊,又见面了,您每晚都乘这趟车吗?”

  佳音深有同感,笑着点头致意:“是,您也是吗?”

  “对,我每天下班都乘这趟车,也习惯坐这截车厢。”

  朱百乐想必个性开朗,接下来很随和地通报名姓。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朱百乐,请问您贵姓?”

  佳音看过他的工作证,料想是个正派人,认识一下也无妨,客气道:“我姓闻。”

  朱百乐亲切一笑:“闻小姐,您也刚下班?”

  “不,我在医院照顾病人,现在准备回家喂猫。”

  她无意中透露讯息,给了对方深入交流的机会。

  “您也养猫啊?真巧,我也是猫奴。”

  “是我外婆养的。”

  “公的还是母的?什么品种?”

  “就是一般的田园猫。”

  “田园猫也很聪明可爱,如果长期养在室内,一定要给它打疫苗,这样对它和主人都安全。”

  “我家那只好像没打过。”

  “三联苗和狂犬疫苗一定要打,我有个朋友是开宠物医院的,就在贞北路站附近,我可以带您去,能打不少折。”

  朱百乐迅速流露建交的意图,让佳音很不适应,她不是珍珠那种自来熟,也不像千金那么爱交朋友,对陌生男子防备心尤其重,哪怕对方没恶意也本能地抗拒他进入自己的领地,筑起防线搪塞:“好啊,不过得等我外婆出院以后。”

  朱百乐持续挖掘信息:“您外婆今年高寿了?生了什么病啊?”

  “88了,前几天犯了脑溢血。”

  “那很严重啊,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基本稳定,正在留院观察。”

  “真是万幸,就您一个人照顾她?家里没别的帮手?”

  “是,目前只有我有空。”

  “您真孝顺。”

  “没有,这是儿孙应尽的义务。”

  她谨慎周旋,将他牵制在外围地带,顺利撑到站点。

  朱百乐又同她一道下车,恰到好处说:“我住在天恒科技广场那边,您住哪个方向?”,这话他昨晚大概就想说,趁今天接续计划。

  佳音心思灵敏,已像雷达感知到青年的目的,他多半拿她当单身人士,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构想。

  真好笑,看不出我是个已婚的中年妇女吗?

  她滑稽尴尬,委婉地点拨:“我想给儿子买点点心,要去趟乐购超市。”

  乐购超市与天恒科技广场在不同方向,这样既杜绝了朱百乐同行的要求,又交代了已婚女人的身份。

  朱百乐愣了愣,讪笑:“那就不打扰了。”,他并未就此作别,从公文包里拿出纸笔写下那家宠物医院的地址交给她。

  “您到了那儿跟老板提我的名字他会给您优惠的。”

  佳音接过纸条,只见字迹整齐清隽,很符合他的身份,这样的优秀青年按理不乏追求者,怎会对在地铁上邂逅的年长女人感兴趣,如今小伙子的口味真够古怪的。

  她担心此后还会相遇,第二天有意提前半小时返家,切断了这条多余的情缘。

  赛家自她请假离去,饭食都由美帆一手张罗,菜色菜品无不呈现强烈的杨氏风格:色彩清新、选材细致、摆盘精美,每道菜还有别致的命名。

  今晚也一样,汤菜全上桌后珍珠自动担任司仪,让大家别忙着动筷子,先听她报菜名,指着近处一盘青菜说:“这个叫‘小园香径独徘徊’。”

  胜利的表情像看虚假安利:“不就是蘑菇炒娃娃菜吗?还起这么文艺的名字。”

  “你懂什么,看这配色多像春天的花园啊,看了就想起满园芳菲,有黛玉葬花的感觉。”

  美帆欣慰夸赞:“你悟性不错,做演员就得在平凡处寻找美感。”

  珍珠嘻嘻而笑,接着介绍:“这道菜叫‘小楼吹彻玉笙寒’、这道叫‘燕草碧如丝’。”

  贵和的心情和弟弟差不多,面上却恭维:“想不到梅干菜炒芥蓝和凉拌三丝也能有这么风雅的叫法,我记下来,以后拿出去装逼也能唬唬人。”

  景怡好奇二嫂能有多少花样,指着跟前那碗青豆炖豆腐问菜名。

  千金随口抢答:“好像叫青龙卧雪,那盘香煎茄子叫‘暗香盈袖’,那边那个五香炒面线叫什么来着?名字挺复杂我没记住。”

  她觉得二嫂的脑回路和骗子相似,把廉价的菜品吹得神乎其神,很讨厌这华而不实的做法。

  珍珠补充正确答案:“叫‘渺空烟似远’。”

  秀明一向不喜弟妹的矫情,咳嗽一声道:“这是在教我们背古诗词吗?别背了,先吃饭吧,我都饿坏了。”

  他带头夹了一筷子炒面线,美帆等他吃完便征求评委的点评。

  他不怎么挑嘴,评价还跟前两天一样乏味。

  “不错不错,蛮好吃的。”

  景怡换了个说法赞美:“二嫂的厨艺真精湛啊,不输给大嫂。”

  贵和的反应就更夸张了,堆笑讨好:“那是那是,二嫂认真起来也是专业选手啊,二哥真有福气,上哪儿找您这么才貌双全的女人啊。”

  珍珠也不看二叔脸色只顾巴结二婶:“二婶一定是仙女下凡,二叔上辈子积了大德才能娶到您。”

  美帆心花又怒放一季,寻到了众人的可爱之处,褒奖道:“我还准备了凤尾烧麦和酸梅糕,饭后吃可以解解腻。”

  人们纷纷往脸上堆砌喜色,胜利没心情做戏,只关心生计。

  “都是素菜,没有肉吗?”

  连续两天吃斋,他自觉成了小和尚,闭上眼睛想打坐,睁开眼睛想念佛,大有看破红尘之意。

  珍珠怨他看不清形势,踩他一下。

  “二婶吃素,不会弄荤腥。”

  “可我是肉食动物啊,一顿饭里没有肉,总感觉没吃饱。”

  贵和见二嫂要变脸,赶忙出面带节奏:“你就别挑三拣四了,平时肉吃太多,胆固醇都升高了,正好清理一下肠胃。”

  秀明也不想得罪外援,跟着主持风向:“对对对,平时家里顿顿大鱼大肉,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你二嫂做饭这么辛苦,不许再抱怨。”

  大家得过且过地忍耐,但到了第五天,家中怨气膨胀,这怨气发端于对脂肪和蛋白质的饥渴,以胜利为例,这几日听到“肉”字便竖起双耳,眼放绿光,活像闹饥荒的狐狸。

  秀明见元宵节自家餐桌也净若斋堂,终于禁不住委婉提醒美帆,建议她适当往菜谱里加些荤腥,想法未能实现,还被她当做愚民布道。

  “大哥,世上最宝贵的莫过于生命,当我们在生死关头获救,那感觉胜过一切快乐,反过来,如果我们被剥夺生命,所遭受的痛苦比倾家荡产还要大无数倍。人会恋生,其他生物也会。虽然它们不能说话,但对痛苦的感知与我们没有不同。做为万物之灵,我们难道不该爱护自己的生命,同时也爱护动物的生命,让世界充满祥和与安宁?我知道你想说,市场上的猪牛鱼羊不是我们宰杀的,可你也该知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因为我们想吃肉,那些可怜的牲畜鱼类才惨遭屠宰,所犯的罪孽与屠夫、商贩相等,将来会遭报应的。”

  秀明最受不了这些宗教理论,情愿嘴巴吃亏也不愿耳朵受害,被迫听之任之。

  第二个出面抗议的是贵和,他发挥以柔制胜的特长,以小辈们的健康为基准点,说人是杂食动物,得靠肉类补充蛋白质,家里的孩子还在念书长身体,不能长时间吃素……等等等等,试图打动二嫂。岂料,她竟反过来为他做科普。

  “科学家早已通过无数实验证明,素食比荤食更有利于人体健康。肉类食物在进入肠道后会发酵产生一种可怕的毒素,自然界里像狮子、猎狗等食肉动物消化道都很短,能及时排出毒素,而我们人类的消化道偏长,排泄速度远不如兽类,任由毒素囤积于体内,久而久之就会生病,这就是为什么爱吃肉的人比素食者更容易患癌症等重大疾病的原因。

  再有,人体必需的维生素、膳食纤维、碳水化合物广泛存在于新鲜水果、谷物及蔬菜中,每天吃这些足以维持身体所需的能量,至于蛋白质,可以通过进食豆制品补充,大豆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卵磷脂,古代那些吃不起肉的穷人只靠吃豆类食品同样能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我说的这些知识是由专家学者论证得出的,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姑爷,他是留过洋的博士,观点更权威。”

  景怡能说什么?当面哈哈点头,转身再忍受秀明等人的白眼。他信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与二嫂正面冲突,改打补给战,每晚率领孩子们出外吃烤肉,这样虽可解一时之馋,但终非长久之计。

  一周后,胜利捂着肿痛的腮帮回家,倒在客厅沙发上苦叹。

  “天天吃烤肉,吃得我满嘴溃疡,姐夫,我们能不能换个品种?”

  景怡为难:“这附近只有烤肉店夜间营业,你们白天要上学,我不能带你们跑太远啊。要不我明天下班给你们买牛排烤鸭?”

  他上楼为小舅子找清火消肿的药,贵和接力想对策:“牛排烤鸭也上火,干脆我明天上中餐馆叫几份外卖,晚上咱们偷偷拿去厨房热了吃。”

  珍珠强烈反对:“不行,被二婶发现该多难堪呀。再过一星期妈妈就回来了,大家先忍忍吧。”

  胜利忍无可忍,拿出造反的气势抱怨:“你能忍,我不能忍,那几天没肉吃,我是眼也花来头也晕,走路两腿直哆嗦。真不知道二嫂怎么想的,还自诩文化人呢,我们语文课本上都讲‘国家兴亡,肉食者谋之’,可见,只有吃肉的人才能成为社会精英。”

  他在侄女心目中就是一口井,横竖都是二,话音未落就遭嘲谩:“得了吧,语文课本上还说‘肉食者鄙’呢,你那么想吃肉,学校食堂和周围小吃店多的是烤肉串、炸猪排,你干嘛不买?还不是抠门,舍不得花自己的零用钱。如今国际上提倡素食,二婶是看我们以前油腥吃太多,有意利用这段时间为我们清理肠胃,我就觉得这两天精神清爽多了,睡眠改善,皮肤也变好了,再让我继续吃一个月素也没问题。姑姑您认为呢?最近您瞧着也瘦了,下巴变尖,锁骨也露出来了。”

  千金正减肥,戒糖禁肉,但仍对美帆的做法不满。

  “我是刻意节食才瘦的,吃不吃肉我无所谓,可我老公儿子得吃呀。灿灿他爸本来就瘦,一天三顿喝猪油还不见长肉,这两天好像又掉秤了,刚给他订做的裤子都显大,晚上睡觉,那骨头磕得我浑身疼。”

  “谁让你们那么恩爱,别搂那么紧就是了。”

  秀明本想装聋哑人,这会儿忍不住与女儿合力挖苦妹妹:“你老公历来如此,心眼多的人都不爱长肉,老鼠尾巴养不壮。”

  千金护短的习惯和他同出一脉,即刻拍案叫骂:“大哥,你别逮到机会就埋汰我老公,贬低他的人品相貌还不够,连身材也稍带上了,人家不吸烟不喝酒,勤于锻炼,饮食健康,所以养成碱性体质不容易发胖,跟心眼多有什么关系!?要照你的说法,天底下的瘦子心眼都多,以你家珍珠为例,她的心该有九窍了,挖出来吃掉还能长生不老!”

  她朝大哥心窝子捅刀,必然挑起战乱,秀明倏地衬起身,头上长出尖角。

  “你是不是疯了!这么黑心肠的话都说得出口,珍珠是你亲侄女,你居然要挖她的心!”

  千金醒悟到不妥,狡辩:“我开玩笑呢,《封神演义》里不是写了么,比干王叔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妲己说人若吃了能长生不老,珍珠那么聪明伶俐,只怕比比干的心还多两窍。”

  “你还有理了,哪能对亲人开这么恶毒的玩笑,为了老金你不惜丧尽天良,那小子究竟给你使了什么迷魂术?我看他才是千年的狐妖,比妲己还多长两条尾巴!”

  这兄妹俩性格相近,都是不戴笼套的牛犊子由着性子来,家人们早已懒得劝,当成笑话看还能调解情绪。这时赛亮回来了,听说美帆在自家收拾屋子,想上楼帮忙,被贵和叫住。

  “二哥先过来,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早猜到家人们会发难,当做必要的流程来应付,向他们说明妻子在吃素一事上的坚定立场。

  “你们现在知道以前我为什么不想在家吃饭了吧?你二嫂对素食的坚持就跟烈士闹革命一样矢志不渝,从认识至今,我没见她吃过一口肉。曾经有一次,我在面碗里藏了块猪油,混上麻油让她吃,等她吃到一半才告诉她,她当场冲进厕所,扣着嗓子眼一股脑吐全出来,之后一连两个月没理人,差点跟我分手。”

  胜利咂舌攒眉,认为二嫂保持身材的狠劲太疯魔,赛亮却说那并非妻子的根本目的。

  “她十六岁那年去四川探亲,正赶上冬至节,当地人时兴在冬至期间吃羊肉,她舅舅舅妈领她去羊肉馆吃汤锅,那家店的特色是现杀现卖,几桌客人在羊圈里挑好羊,店主当场牵出来杀掉,肉质新鲜,味道非常好。你二嫂好奇,跑去羊圈参观,店主正好拉出一头母羊准备宰杀,却老找不着杀羊的刀子,找了半天发现一只小羊纹丝不动卧在旁边,怎么赶都赶不起来,店主让伙计们抱走小羊,结果那把刀就放在小羊趴卧的地方,那待宰的母羊是它妈妈,小羊为了不让母亲被人宰杀,悄悄藏住那把刀。店主见状良心发现,当场宣布歇业,不久收了店铺,再不做杀羊的买卖。你二嫂也深受感动,为这事大哭数场,还患上角膜炎,从此就决定吃素了。她这么诚心,我也只好随着她,想吃肉时就一个人去外面买了吃,自家的厨房从没出现过荤腥。”

  珍珠喜爱小动物,连电视上野兽捕食的场面都不忍见,听罢感动得眼泪汪汪,抽出纸巾边擦边说:“慧欣奶奶常说‘畜生也有母子情,犬知护儿牛舐犊’,我们人希望自己和亲友一生平安,动物也是啊?二婶太善良了,我也要向她学习,从今往后再也不吃肉。”

  秀明着急:“女儿,你学你二婶心善就够了,不能像她那样只吃素啊。你还小,身体正在发育,营养不良怎么办。”

  他一提发育珍珠就郁闷:“爸爸,我就怕自己越长越高呢,昨天量了量,都快170了,愁死我了。”

  贵和劝她尽早另做打算:“看来你过年时的祷告没应验啊,以后考上越剧院也只能唱小生了。”

  胜利幸灾乐祸:“她那性格适合反串,粗枝大叶,蛮横霸道,哪有女孩子的气质。”

  “你说什么,我怎么不像女孩子了?”

  侄女飞爪袭到,他仍讨打讽刺:“你是女汉子,人家林黛玉扛锄头弱不禁风,你抗起来就像去山上植树造林,我是贾宝玉都被你吓跑了。”

  叔侄俩追打起来,贵和呵斥他们去别处闹,回头恳求二哥说服二嫂。

  公证的说赛亮是家里最讲道理的人,尊重妻子的信仰,表示以后几天请家人们外出就餐。

  这提议被秀明否决:“珍珠她妈还有一个多星期才回来,总不能天天出去吃饭吧。你去跟弟妹商量商量,明天烧几个荤菜,反正肉是我们吃的,就是有罪过也记不到她头上。”

  说完还不给对方交涉的机会,赛亮刚说了一声“大哥”,他就开始粗暴地一刀切。

  “别叫我大哥,我这老大当得太糟心了,家里大的小的动不动就为点破事缠着我闹,日子过得七处点火八处冒烟,你看我脑袋上,白头发一根接一根往外冒,再这下去,以后坐公交该有年轻人给我让座了!”

  “成年人都长白头发,我也长,比您还多。”

  “别跟我扯淡!我今天只交代这一件事,上楼摆平你老婆,你就是家里的功臣,摆不平,我也不多说什么,往后我叫你大哥,这个家凡事你做主,有问题让他们找你,我不管了。”

  赛亮敌不过大哥的流氓主义,背负他交付的棘手差事回家与妻子摊牌。

  美帆早知道家人背地里外出觅食,气这伙人不识好歹,大度地不予理会。今日丈夫也做了他们的马前卒,连第二天的菜单都事先列出来,与外人合伙来相逼,她的毛躁顿时成了难以遏制的沸水,激动抗议:

  “你能不能别把你大哥的话当圣旨,我吃素十几年,他一句话就想让我破戒,他以为他是谁啊?你爸在世时也没这么对过我,他刚上台,群众基础还没打牢靠就想搞白色专、制,霸道得太过头了!”

  赛亮希望和平解决争端,耐心讲解局势:“这不单是大哥一个人的意见,现在全家人都受不了你那过于清淡的食谱,说你当他们是东非大草原上的羚羊,把他们的肠胃清理得那么干净是不是准备拿去祭天。人是杂食性动物,不能光吃蔬菜豆腐,你让他们吃了那么多天素,他们已经像冬眠苏醒的野熊一样饥狂了,再不给肉吃,当心对你做出过激行为。”

  美帆更怒:“他们敢把我怎么样?像一群饥饿的野狗把我撕碎了解馋?哼,你少在那儿危言耸听,家里这帮人的德行我比你了解,一个个嘴上无毛光说不练,真对我怨气冲天,干嘛指使你当炮灰,叫他们亲自来呀!”

  “你别想太多,他们只想吃肉,不是存心刁难你。”

  “知道我吃素还硬逼我做荤菜,这都不算刁难?他们难道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现在就是己所不欲强施于人,明知道他们想吃肉还天天逼他们吃素。总不能让全家迁就你一个人吧?”

  “谁让他们迁就了,平时你们吃肉我一个人吃素,我抱怨过吗?按理那炒过荤菜的锅还不能用来做我的饭菜,可我从来都默默忍耐,不像他们才短短几天就挑起事端。”

  她最喜缠斗,能与他胶滞三天三夜,赛亮头脑清醒,及时止损:“不说废话了,明天是星期天,我可以晚些上班,午饭我来做。”

  他一转身就被拉住,妻子捂着嘴,似在观看新型生物。

  “老、老公,我没听错吧?你是说你明天要在家里做午饭?”

  “你没听错,但我还少说了一句,不光是午饭,晚饭我也一块儿做好放进冰箱,回头他们拿微波炉热热就能吃。”

  “开什么玩笑,你去做饭那我做什么!”

  “继续坚持你的信仰啊,我会响应我党一贯尊重和保护群众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绝不妨碍或侵犯你的戒律戒规。”

  丈夫剑走偏锋,将腹黑演绎到全心高度,美帆觉得未来十年的忍耐全被透支殆尽,尖叫猛如史前的大洪水。

  “你、你怎么能对我使这种激将法!真是超乎我的想象!用人世间最卑劣的恶意也无法揣度你那颗漆黑的心!”

  赛亮保持端方正直的仪态,仿佛屹立在滔天洪水中的峭崖。

  “这不是激将,你不肯接受我的建议,我只好采取相应措施才能应付家里人,不然还能怎么办?”

  “那就可以公然置我的立场于不顾吗?你穿上围裙跑厨房里舞锅弄灶,家里人会怎么看我!他们一定以为是我消极怠工,把你这个一万年没摸过锅铲的人逼进了厨房!”

  “请你先换位思考,自己的老婆掌勺以后全家老小就没肉吃,别人又会怎么看待我?我早说过,我们是夫妻,面对困难应该同心同德,可你老跟我唱反调,害我在人前下不来台。大哥刚才还讽讪我,说我管不住老婆,马上要步金师兄后尘。拿我跟金师兄比,我不丢脸,但是把你和千金合并同类项,你觉得光荣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亏你平日还自诩高端上档次,结果混到这么差的评价,换做我,会先抽自己几巴掌!”

  跟知名律师吵架,理性和镇定是必要装备,美帆缺少这两样,故而长年无胜算,败阵后大哭一场,向这个流氓之家妥协。

  第二天她怀着犹大式的罪恶感从市场买回猪排猪蹄猪肘子,依照丈夫的吩咐,午餐准备做葱烤大排、雪豆闷猪蹄、冰糖酱肘子。到家时,她听到胜利珍珠在院子里吵闹。

  “你饿死鬼附身啦!连柯南也想吃!我警告你,谁敢吃我养的鸡,我废了他!”

  珍珠的怒气不同以往,吼叫中的颤音宛如地震冲击波。

  美帆上前询问,她立刻换了面目委屈告状:“二婶,小叔太过分了,居然跟三叔商量,要把柯南宰了吃。”

  贵和急忙辩驳:“二嫂,误会啊,胜利跟我开玩笑,说柯南现在长得又肥又壮,翅膀和腿红烧了一定好吃,谁知珍珠听见竟当真了。”

  他们怨珍珠小气,硬往火上泼汽油,都被烧穿耳膜。

  “动物是有灵性的,你当着柯南的面说那种话,它都听得懂!二嫂您看,柯南都吓得逃回窝里不敢出来了,小叔真坏,柯南在咱们家呆了那么久,已经算家里的一份子了,他居然还想吃了它,您说他的心怎么那么黑!”

  “你用不用这么矫情啊?柯南至多是个宠物,怎么就成了家里的一份子?你愿意做鸡自个儿做去,别拉上我们。”

  胜利不小心使用了带歧义的词汇,被贵和踹了一脚,赶忙申辩:“三哥,此鸡非彼鸡,我说者无意,你这听者也太有心了!”

  美帆打量他们在演戏恶心她,不阴不阳笑道:“哎哟,都是我这做嫂子不称职,没照顾好弟弟们饮食,把好端端的人生生逼成偷鸡的黄鼠狼。二位叔叔在上,奴家今日便鱼肉伺候,请稍安勿躁。”

  她心浮气躁地走进厨房,终究难以正视那堆血腥犹存的肉和骨头,让千金来帮她切割。千金很配合,可下刀的手法像从孙二娘的黑店里学来的,刀光翻飞中溅起漫天肉末骨渣,美帆恶心得想吐,在卫生间休息时接到母亲的电话。

  “帆帆,你大伯不行了,让我们全家快过去,我和你爸爸已经在往青铺机场赶了,你快和赛亮一块儿过来跟我们会合。”

  美帆的大伯在新加坡,前段时间查出晚期血癌,她过年回嵊州探亲,父母便计划近期去新加坡探病,眼下凶信到来,行程必须提前。

  她慌忙联系丈夫,猜他多半去不了,向他交代一番再向同事和婆家人打过招呼,匆匆收拾行李奔赴机场。

  家里的半边天塌了一大半,家人们必须重新考虑吃饭问题,千金以为这次有充分理由请保姆了,谁知刚递交提案便招来大哥更强烈的抨击。

  “你大嫂二嫂都不在,正是检验你能力的最佳时刻,从明天早上起你负责为我们做饭吧,大哥我做梦都想尝一尝你的手艺。”

  所谓屁话,一种是异想天开,另一种是白磨嘴皮。以目前的情况独木尚且难支,况且是根朽木呢。

  贵和主张权宜让步:“大哥,我看我们还是雇保姆吧,千金从小不是干家务的料,你赶鸭子上架,架会塌的。”

  秀明雷打不动:“塌就塌!塌掉一回盖一回,塌掉两回盖两回,直到把这肥鸭子赶上去为止!”

  千金来气:“大哥,我已经减掉八斤肉了,见过的人都说我脸小了一圈,你怎么还嫌我肥!”

  秀明瞪她:“现在没人管你肥不肥,只在乎家里谁做饭!你给句话,厨房的事到底干不干?”

  贵和劝他别搞教条主义反被臭骂。

  “你少多嘴!就知道袒护她,她变成现在这样你至少得负20%责任!”

  珍珠隔岸观火不嫌热,故作好奇问:“那另外80%该谁负啊?”

  秀明大义凛然道:“我和你爷爷认领一半,另外一半谁负责,谁心里有数!”

  景怡接惯他扣上来的大帽子,以退为进苦笑:“这次讨论我弃权,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无条件服从。”

  胜利替姐夫和三哥喊冤:“大哥,我觉得您误会三哥了。他是从感性理性两方面同时出发才不赞成由姐姐掌勺的。感性方面不必说,理性分析,您认为姐姐做的菜能让人吃得放心吗?就算我们不怕死,冒着食物中毒的风险吃到嘴里,那味道如何也可想而知啊。到时餐桌上一片作呕声,教大家情何以堪?”

  千金站起来掐他:“坏小子!我哪有那么糟糕!有好处时姐姐姐姐叫得嘴甜,没好处就跟人合起伙挖苦我,拿你的话去喂蛆,蛆也嫌臭!”

  她误伤了珍珠,使这两个小冤家迅速结成同盟。

  “姑姑,小叔语言是很夸张,但意思没错呀。您连最简单的菜都不会做,上次那盘炒青菜至少搁了半罐盐,吃下去准会肾衰竭。”

  “你们两个死小鬼!一唱一和挺过瘾啊,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你给我坐下!”

  秀明大力拍桌,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气概说:“我发现,最近这三个月是我有生以来活得最累的时期,每天烦恼不断,失眠、多梦、耳鸣、心慌……”

  他落入景怡的狙击射程,即刻遭挖苦:“老赛,你是不是肾虚呀,这都是肾虚的症状……”

  秀明试图以眼杀人,被他巧妙回避,忍怒记下这笔账,继续被打断的发言。

  “不知道你们是否有相同感受,我反复思考原因,得出的结论就是家里闹心的事太多,动不动乱成一锅粥,我这个做大哥的每次都处在风暴中心,长期劳心劳神才导致目前这种身心疲惫,精力不支的状况。我想问问,在座各位有没有人希望我短命?有没有?”

  众人哑然,贵和带头赔笑:“大哥,看你说的,当然没人这么想啦,我们都巴不得你长命百岁寿与天齐呢,是吧,二哥?”

  赛亮一直神游在外,贵和拿手肘碰他,方才端正坐姿,不紧不慢说:“大哥,请你长话短说,今晚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秀明把二弟的不屑强行理解为支持,大声拍板道:“好,那我也不用给谁留面子了,往后只按原则办事,再有异议一律消音。千金,明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下厨烧饭,会什么做什么,不会的现学现卖也行,哪怕最后端出一盘生化制品,大哥也会闭着眼睛吃下去。”

  千金不明白秀明是在秉承父亲的遗愿,悒悒不欢道:“大哥,你什么意思啊,非要吃我做的饭?”

  “没错!”秀明确固不拔地再次拍桌,“你大哥我,为了让自己的妹妹拥有合格的生存技能,甘愿用生命陪练,你尽管放手去干,别怕砸锅,哪怕最后酿成火灾烧了整栋房子,只要你能成才,我也算对得起爸在天之灵。”

  贵和听着怪别捏,讪笑:“大哥言重了,烧了屋子,你一家四口和胜利住哪儿啊?”

  秀明斜视他:“搬到你的公寓去啊,怎么,不乐意?”

  “怎么会啊,可我那儿太小,住不下。”

  “管那么多,你不是很疼千金吗?我也是,只要是为她好,别说房子,倾家荡产都是小意思,你呢?”

  贵和见大哥暗使眼色,即刻会意,连拍胸脯说:“我当然也没问题啦。房子算什么!再贵的房子也只有七十年产权,我们的兄弟姐妹情却是一生一世的,大哥,我也表个态吧,千金要是烧了你的家,我立马把我那公寓卖了,贷款给你买套大点的新房,房贷我还!”

  千金没看出他俩搭手唱戏,被二人的殷切期盼打动,害臊地挥舞双手:“行了行了你们别说了,我有那么笨吗?明天的饭我做就是了。”

  景怡了解妻子,预感她这包票是空头账户,次日凌晨五点闹钟奏响,她果真爬在枕头上纹丝不动。他不忍惊动,先起床去厨房煎鸡蛋,五点半回屋,见她还在睡,不得不狠心催她起床。

  “我帮你煎了十来个荷包蛋,待会儿你煮一锅面条,做煎蛋面给他们吃。晚饭要做的菜我也给你想好了,该买的食材和烹调方法都写在你手机备忘录里,记住,西红柿和黄瓜别买个头太大、形状怪异的,那是激素催出来的……你们家的人都爱吃香锅炖牛肉,那个操作简单,但是牛肉得切大块点,知道怎么切吗?得顺着肌肉纹理的走势下刀……算了,我估计说这么多你也记不住,我给你画张示意图,你照着切,记得刀背朝里,刀锋向外,千万千万别伤到手。”

  他拔萝卜似的拉起妻子,为她套上毛衣,去梳妆台前画切肉的图纸,停笔回头,那萝卜又滚回坑里生根打鼾,他刚才的叮咛都成了鸡叫的伴奏。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又睡着啦!”

  他再次拉起她轻轻摇晃,千金抓住他的袖子迷迷糊糊嚷:“不行,醒不过来,快用你的胡子扎我一下。”

  “你不早说,我昨晚刚刮完胡子,等明天吧。”

  他坐在床沿,双手伸到她胳膊下将其架起靠在胸前,帮她笼好裤子,再拖拽到梳妆台前替她绑头发,嘴里叼着头绳仍不忘嘱咐她买菜煮饭的注意事项。

  千金半梦半醒,脑袋遵循牛顿定律直往地上坠,他只好不停扶正她的下巴,免得把花苞头扎成洋葱头。后来见她还在梦境中出入,不禁又气又笑,轻轻咬住她的耳垂,再用力将其捏醒。

  赛家人认为今天这顿早饭还算凑合,面条没煮过头,荷包蛋也煎得可圈可点。秀明当场给出80分以示鼓励,不知道这80分里有60分是妹夫亲力亲为,另外20分也是他全程贴身指导的结果。

  早上就这么对付过去了,下午千金下课回家再无外挂可用,东西买回一大堆,还附带丈夫图文并茂的说明,耐心研究就能摸清头绪。可她毛躁惯了,加之对烹饪不感兴趣,浏览两眼就想当然执行,很快落了个新兵上战场,屁滚又尿流。

  在接连砸坏几个碗碟,打翻几滩油盐酱醋后,她笨手笨脚引燃了油锅,鲜红的火苗窜起半米高,险些舔中抽油烟机。还好她记得父亲当初的教导,及时用锅盖灭火,却又顾此失彼地碰翻了一旁的汤锅,油汤腻水满地流淌,几乎无处下脚,她被困在角落里,面对自己一手制造的灾害现场又着急又心虚,眼看快到四点,再过不久家人们便会陆续返回,忙招宠臣回来救驾。

  景怡今天出门诊,下班很准时,接到妻子电话飞车赶回。说实话早上他就预见了这一情形,已在脑子里模拟过数次救灾演练,到家后火速实践,先清理残骸,将侥幸存留的食材集中,重新统筹安排后开始置办晚餐。

  千金已意识到自己是个障碍物,躲在远处观摩,只见丈夫动作麻利,从容有序,无论挥舞刀具或摆弄锅铲都那么收放自如,在厨房里往来奔走,速度迅捷,却始终保持优雅的姿态,丝毫没有忙中出错。

  她的眼珠追逐他的身影转动,渐渐脸红心跳,再次真切体会到她赛千金是绝对意义上的人生赢家。

  珍珠胜利到家时,景怡正好搞定全部工序,解下围裙系到妻子腰上,摸摸她的头发,叫她去给孩子们开门。

  不一会儿家里人都回来了,看到一大桌飘香四溢的菜肴,人人狐疑。秀明问千金:“这些菜是你从饭店叫来的?”

  “不是,我自己做的。”

  “哪个菜是你做的,指给我瞧瞧。”

  “指什么指,这桌子上摆的菜都是我亲手做的。我还炖了你们爱吃香锅牛肉,在高压锅里,盛过来给你尝尝。”

  千金转身一走,贵和凑到秀明跟前嘀咕:“大哥,你信吗?”

  秀明仔细观看饭菜,睛乱眼迷。

  “不太信,但既然不是外面买来的,就只能是她做的了。”

  “她什么时烧得这么一手好菜?看这腰果鸡丁,炒得多嫩,还有这核桃肉卷,形状也太完美了。”

  贵和挨个检查,酷似严谨的法医,越是金玉其表,越质疑菜品的安全性,担心那鲜亮的成色和扑鼻的香气是妹妹用色素香精炮制的。

  胜利小声说:“我也觉得不对劲,姐姐为了不受人耻笑,做菜时肯定无所不用其极,熟没熟,吃下去有没有害处,都是未知数。”

  他们心怀鬼胎,交头接耳片刻,赛亮景怡还有小辈们也先后到场。赛亮向来处变不惊,见人已到齐便举箸夹菜,秀明伸筷格挡,装模作样吩咐女儿:“珍珠,你姑父在医院忙活一天辛苦了,把你跟前那盘鱼香排骨夹一块给他,请他先吃。”

  景怡纳闷大舅子今天为何突发善心,顷刻省悟,这家伙在疑心饭菜质量,打算拿他试毒!

  老赛,就算南北极冰川全部融化,也洗不尽我对你的鄙视……

  他怀着恶作剧的念头夹起珍珠放在他碗里的排骨咬了一口,立刻捂嘴低头双眉紧皱。众人惊恐,贵和拍膝跺脚冲胜利叫嚷:“快给你姐夫倒水!”

  景怡举手示意小舅子别动,抬起头,微笑盈面。

  “好吃。”

  胜利瞧着像实话,再三向他确认后也鼓起勇气尝了尝,顿时为香酥鲜美的滋味绝倒。

  “真的很好吃!”

  珍珠等人接着试吃,一致给予好评,秀明贵和用舌尖检验过每一道菜,目目相瞪,群疑满腹。

  等千金过来坐下,贵和迫不及待问:“千金,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怎么不说一声,害我们白担心。”

  千金悄悄捏住丈夫的裤腿,装腔作势道:“我以前确实不会呀,今天全是照着菜谱做的。”

  “有菜谱也不一定做得好啊,要不人人都能当厨师了。”

  “你妹妹天资聪慧,无师自通还不行吗?怎么样?这些菜好不好吃呀?”

  “好吃!正因为太好吃了,我有点身在梦中的感觉,你知道吗?我本来已经做好晚上吃泡面的准备了,结果你给我弄出这么大一个惊喜,我简直……不说了,吃完饭一定要抱着你狠狠转几圈,我妹妹实在太聪明了!赛千金是我们家的天才!大天才!”

  余人跟随夸奖奉承,像一帮弄臣在讨好得势的宠妃。千金受之有愧,偷偷瞄一眼景怡,恰好他也向她转头,笑容软款地望着她,瞳仁里盛满星光。她顿时像得到了整座银河,真想搂住他狠狠亲一口。

  这念头在晚上就寝前付诸实施,她小兽般飞扑到丈夫背上,伸嘴在他脸上使劲盖了几个章,脸蛋贴住他半干的发丝使劲磨蹭。

  “哥哥,你太厉害了,真是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你才是名符其实的大天才!”

  景怡用毛巾擦她脸上沾到的水珠,笑着说:“我明天还会替你煮饭的,嘴巴不用这么甜。”

  千金撒娇:“人家说的是真心话,哥哥,你还记得《聊斋志异》里有个叫翩翩的女主角吗?”

  “罗子浮遇仙?”

  “对对,就是她。那个翩翩法力无边,随便挥挥手就让家里人吃上山珍海味,穿上绫罗绸缎,简直万能!我觉得你也是这样,无论我有什么心愿,想做什么事,你都能帮我顺利实现,你就是男版的翩翩。”

  “哎哟,你这马屁确实拍得我飘飘欲仙了。”

  “真的真的!你不知道,我生平只佩服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是大嫂,男的就是你了。哥哥,你如果是女的,肯定也是大嫂那样出类拔萃的贤妻,谁家娶你做媳妇,那将是家门之大幸!”

  “照这么说,我觉得我还是当男人比较好。”

  “因为能跟我结婚?”

  “这只是一方面,俗话说‘好女配渣男’,我要是变成大嫂那样贤淑的女人,多半会嫁给你大哥那种恶棍,那我早就服毒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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