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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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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金纳闷丈夫扔垃圾怎么扔了一个多小时, 听说他被兄弟们叫去父亲的坟前训话,表情刷然翻页。

  “我大哥又来找茬了?”

  景怡深呼吸置换肺叶里的恶气。

  “他当着舅子们和慧欣阿姨的面把我狠狠训了一顿。”

  “他凭什么训你, 一个高中文化都打对折的文盲还有脸教训医学博士, 他就不怕咬断舌头。我找他去!”

  千金跳起来,子弹般弹射到门口, 景怡慌忙追上去拦阻。

  “算了算了,你再去找他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千金见丈夫像发霉的冬瓜脸上起了一层灰,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关切道:“他训你什么了?”

  景怡不想重复那些恼人的言语,委婉表述:“老婆,你在你家里人心目中的形象好像真的很不好啊。他们都觉得你比树懒还懒,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还说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

  千金惊怒:“我大哥又说这种话了?还是贵和他们也跟着说?”

  “……连胜利都说你像人工饲养的熊猫, 已经丧失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千金中了兄弟们的暗箭, 感觉就像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登时暴跳如雷。

  “原来这帮人全都笑里藏刀,他们嘴里是不是都长溃疡了,怎么口气比脚气还臭!你等着, 我现在就挨个去找他们算账!”

  景怡被迫多使出一倍的力气堵住门口。

  “别去别去,我好不容易忍辱负重才平息了事态, 你一去又要烽火连三月了。”

  “那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受欺负啊!”

  千金小时候常和哥哥们吵嘴斗气, 单枪匹马时见惯不惊,但一涉及到景怡她就不能淡定了,她和丈夫相互爱重, 如同心尖上的肉,绝对碰不得。

  景怡抱着她回到客厅中央,抓住她的肩膀哄道:“我受欺负无所谓,关键是你大哥逼我签了份协议。”

  “什么协议?”

  “他说从今天起,你得早睡早起,负责做家务,下个月还必须开始学一门能够谋生的技术,要是我不能帮你改正坏脾气,实现自力更生,就……”

  “就怎么样?”

  “就自动跟你解除婚姻关系。”

  景怡比头破血流还狼狈,刚才秀明拿出那份书面协议逼他签字,两个人几乎打起来。慧欣等人怕他吃亏,努力劝阻,人都是朝前走的,可赛老大是只螃蟹,只会横着走,为了不让这只横行的螃蟹阻挡生活进程,景怡怒气退潮后再次选择忍让。

  其他人也知道那一纸协议就是秀明个人的胡闹,景怡当然不会真心接受,在上面签名只当是练字。

  闻听此讯,千金化身四分五裂的马蜂窝,决心去找大哥拼命。景怡使劲抱住她,她双脚离地,双手像自由泳运动员不停扑腾,尖声尖气大骂。

  “这个赛老大更年期到了吧,一定是嫉妒我过得太好,拼了命破坏我的家庭,我饶不了他!”

  “你冷静点,你大哥就是个老虎屁股,摸不得啊!”

  “他是老虎,我就是武松,怕什么!”

  “不是说怕,老虎屁股多脏啊,屎尿屁一堆,沾上多恶心。咱们就让他安静地待在笼子里吧,只当是在动物园参观,与他保持距离。”

  “我只听说动物被人驯服,还没听过人去适应动物的生活习性,凭什么要我听他的!”

  “他现在有舆论支持,你二哥、贵和、胜利还有慧欣阿姨都默认了他的行为,他们也是了解你大哥的为人,早就放弃了对他的治疗,希望我也像他们那样,以忍让换取家庭和睦。你也学我们忍一口气吧,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把脾气拿出来叫本能,把脾气压回去叫本事。”

  挣扎几分钟,千金终于泄气了,夫妻俩都气喘吁吁的,比连续三场啪啪啪还累。

  千金叉着腰,捶着胸,怨怒难平。

  “那我真得按他说的做了?他怎么知道我在家不干家务?”

  景怡懊恼:“他说他每次回家都看到我在打扫卫生,说我是你的男保姆。”

  千金听了,气他平时不听劝,随手拍他一下。

  “所以说谁让你那么勤快啊,我都叫你别有事没事就做清洁,连我都觉得你像保姆,更别说他!”

  景怡委屈:“我是想让你和灿灿能有个舒适整洁的居家环境啊,陆阿姨不在,你又不爱做家务,只能我做了。”

  “灿灿能做啊,赶明儿起让他做!”

  灿灿在卧室偷听,千金一提他的名儿,他立马打开房门发表公告。

  “妈妈,从明天起我房里的卫生我自己打扫,客厅、卫生间等公共区域也能负责一小部分,其他地方在我的活动范围以外,请您自己安排保洁工作。”

  他真是个添堵小能手,千金的脸又充血了。

  “臭小子,你对父母还有没有孝心?”

  “那您对孩子又有没有爱心呢?”

  灿灿讥讽完母亲,礼貌地向父亲道了晚安,姿态优雅地关上房门。

  千金像蛋饼一样气瘫在沙发上。

  “这小子太可恶了!为什么人生不能像玩游戏一样读取进度?我真想读档把这孩子重新生一遍!”

  景怡坐到她身边劝慰:“好了好了,你别老跟他生气,别忘了他是你晚年的依靠啊。”

  “什么依靠啊,小时候就这么叛逆,以后再娶个厉害的儿媳妇,还能认我这个妈吗?”

  “不会的,这孩子有主见,不会轻易受女人摆布。”

  “你也有主见啊,也没像他那么尖酸刻薄呀,我觉得他怎么那么像我二哥呢,不夹枪带棒就不会说话。”

  景怡看得开,苦笑:“外甥随娘舅嘛,像你二哥还好,像你大哥那样才糟糕呢。老婆,事到如今,你就委屈一下吧,反正只剩下十一个月了,就当是一次漫长的军训,熬过去就好了。家务活儿你别担心,我还是会悄悄帮你做的,可学技术这事……”

  他真不知道妻子适合干什么,问她有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事。

  千金头皮上有几千个穿钉子鞋的小人跳舞,抱着靠垫苦恼打滚,为了想这事,今晚准得失眠了。

  有些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现在秀明很快乐,回到卧室拿出那份协议观看,像欣赏战利品,赏心悦目。

  “这个老金,想跟我耍赖皮,我看他忘记我是什么人了。有了这份协议在手,相信千金不久就能改头换面。”

  他得意地将协议递给佳音,希望能得到她的高度赞誉。

  谁知佳音看后脸色大变,脱口惊呼:“你是不是疯了?”

  秀明一怔:“你在跟我说话?”

  佳音凑近几分,脸像失火的房屋:“你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呢?爸生前就怕景怡和千金的婚姻出状况,你现在还拿离婚去威胁景怡,要是千金没能实现独立,就让他离婚,这不是主动把把柄交到别人手上去吗?”

  丈夫的智商真像喜马拉雅山上的空气般稀薄,随时能让人窒息。

  秀明怪她目光浅薄,领会不到他的妙招。

  “老金现在还很宝贝千金,绝对舍不得离婚,我就是要利用他这股热乎劲,一鼓作气完成对千金的改造。”

  “你这主意是用脑子想出来的吗?”

  “你见过能用手和脚出主意的人吗?是不是今天吃错东西了,怎么胡言乱语的?”

  “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见妻子生气了,秀明急忙解释:“你不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狗和骨头,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好比狗衔住骨头,如果有人去抢,越用力,狗就会咬得越紧。现在千金就是老金嘴里的骨头,我越是用过分的要求去威胁他,他就会越珍惜千金。”

  异性间相互猜测永远是瞎子摸象,同性间的判断却是了若指掌,就比如女人都是鉴婊专家,男人都是臭味相投。

  佳音听了这话陷入沉思,秀明最怕她沉默不语,就像被判了刑又迟迟不执行一样,又慌又窘。

  “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我肯定不是鲜嫩的骨头,而是沾满泥土的化石,狗见了,看都不会看一眼。”

  妻子不咸不淡地开起玩笑,秀明火把掉进泥坑里,只能冒烟。

  “你是不是跟弟妹处久了,被她同化了?怎么说话都开始跟她一个腔调了?”

  “我说我,又没说你,干嘛着急?”

  佳音噗嗤一笑,瞧着他干瞪眼的模样很可爱,问他:“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说了,我现在好去准备。”

  自从家里人多起来,必须在前夜准备一部分明天的早饭,否则时间来不及,这工作一直是她和美帆分担,珍珠会帮忙打打下手。

  秀明的记忆大门被叩开,打个响指说:“明早让千金帮你们做早饭。”

  佳音略惊:“她能起得来吗?”

  “我跟老金说了,明早鸡一叫她就得起床,不然我就拎一桶凉水去泼他们家的被窝。”

  连续大规模寒潮来袭,天已经很冷了,早上的被窝就是鱼儿的水缸,离开了就会缺氧。

  五点半多一点,柯南雄赳赳气昂昂地跳上鸡舍屋顶,扬起鸡冠,提嗓高歌,呼唤埋伏在地平线下的太阳。

  景怡通电的机器人似的咕噜坐起,伸手摇晃枕边人的肩膀。

  “老婆,快起来,快起来。”

  千金团缩躲避,发出梦呓般地抗议:“吵什么,让再我睡会儿。”

  “不能再睡了,你听,公鸡都叫了。”

  “公鸡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母鸡。”

  “再不起来你大哥就要提着冷水上来了。”

  “哎呀,烦死了,我还没睡醒呢!”

  两口子正讨价还价,卧室门訇然大开,门框里镶着秀明铁塔般的身影。

  “还没起来吗!”

  震耳欲聋的咆哮唬得千金尖叫坐起,景怡无奈地向大舅哥播报:“她起来了。”

  “快穿好衣服,下楼帮你大嫂二嫂做早饭。”

  千金只朝清醒跨出了一只脚,秀明一走,那只脚就不由自主往困意里回缩,脑袋刚刚沾到枕头,方才的情形再度重现,秀明的吼声更凌厉了。

  “怎么又睡了!想让我泼冷水吗?”

  他手里真提着水桶,景怡知道这傻大个敢说敢干,忙伸开双臂老母鸡似的挡在妻子跟前:“她起来了起来了,你先出去吧,人家要换衣服!”

  秀明愤愤离去,千金的睡意像蛋壳被他踩得粉碎,又憋屈又苦恼,踢着棉被抱头哭嚷:“我要爸爸!”

  时隔十年,她总算再一次和娘家人共进早餐,佳音很欣慰,向家人们隆重推荐了她参与制作的葱花煎饼,贵和谨慎地尝了一口,笑容满面夸奖:“做得不错嘛,味道很好。”

  其他人也说好吃。

  美帆不以为然:“只是帮忙和了和面,因为力气大,手劲儿好,揉出来的面团比较均匀而已。”

  她音量很低,却足够令旁人听清,千金冷笑反讽:“力气大不是优点吗?总比二嫂连水壶都提不动强。”

  胜利连吃了两块,真诚笑赞:“姐姐,真的很好吃,爸爸没说错,你真有做糕点师的天赋。”

  弟弟的马匹拍得很精准,千金高兴道:“所以我已经想好了,准备去学烘焙。”

  秀明等人忙问详情,生怕她只是随口说说。

  佳音提具体建议:“我有个朋友在专业烘焙学校任教,他们学校口碑不错,老师都是专业面点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千金很乐意:“好啊,那就麻烦大嫂帮我咨询一下,他们近期还招生吗?我得从基础学起。”

  “他们每季度都会招收新学员,下个月好像就有基础班开课,我待会儿就帮你问。”

  景怡仔细打听:“大嫂,那学校远吗?学制是怎么安排的?”

  “在观音区,从这儿开车去得一个小时,每周一三五上学,一天六堂课,从早上10点到下午4点半。基础班好像是三个月。”

  美帆奇怪佳音怎会对那学校的情况这么清楚,原来以前对方曾想聘请佳音去教学,对她做过详细介绍。

  秀明认为打铁该趁热,让妻子尽快帮妹妹报名。

  景怡有点担心:“每周上那么久的课,会不会太辛苦?”

  灿灿很不悦:“爸爸,我每周的课程比妈妈多一倍,您怎么就不问问我辛不辛苦?”

  “你这孩子,最近怎么突然放肆起来了?”

  景怡觉得儿子尽来特别逆反,很可能受了不良教唆。

  最大的教唆嫌疑人上赶着跳出来。

  “孩子哪个字说错了?你本来就不像话,在座的谁不比她辛苦?难道我妹妹体质很差吗?上几堂课体力就跟不上了?你瞧瞧她那身板,比我还结实,就是去工地搬砖砌瓦也扛得住。”

  千金真想送大哥一打、黑、人牙膏和狮王牙刷,怒问:

  “大哥,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去你的工地当民工啊?”

  胜利犯了嘴快的毛病:“大哥说你要是找不到事情做,就去跟他学做木匠。”

  贵和最气他煽风点火,在桌下踢他一脚:“你小子门牙是不是掉了,怎么嘴巴老是漏风呢?”

  可惜火已经点着了,千金拍桌大骂:“赛秀明!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怎么不让珍珠跟你去做木匠!?”

  珍珠不容她挑战父亲的威严,马上充当外交发言人:“姑姑,爸爸是为您好,您不知道如今专业木匠有多值钱?爸爸上次帮一个富豪装房子,请人帮忙一起雕了十二扇檀木窗,光工钱就十几万呢,那是我们国家的传统工艺,如今都快绝种了。爸爸的手艺是马伯伯和爷爷传授的,马伯伯以前可是政府认证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他的手艺,外人想学还学不到呢。我以后也要学,当成一门爱好,比普通画画的逼格高多了。”

  有女儿支持,秀明如同掌握了千军万马,威武地挥挥手:“别跟她解释,我就知道她会这样。”

  他放下空碗和筷子离开餐桌,边走边指斥千金:“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要不是你哥,我就是闲得发慌去洗煤炭也懒得管你!”

  话是这么说,妹妹能规划好学习方案,还是很值得庆贺的。秀明心中欢喜,白天干活儿特别有劲,这半个月他在淮山路一个叫“富丽康城”的高档楼盘施工,楼盘快交房了,配套建筑也进入内部装修阶段,承接幼儿园装修的公司因他报价低技术好,将装修业务转包给他,目前为止进展还算顺利。

  谁知下午,转包公司的老板马总突然跑来,鬼鬼祟祟地将他拉到一旁说话。

  “赛老板,剩下的材料费能不能再压缩一下?甲方那边的负责人回扣要得太狠,不缩减成本我们就血本无归了。”

  秀明像被铜锤灌顶,做工程最怕遇到这种情况,中间人狮子大开口,施工费就得压缩,最常用来做手脚的就是建材。

  “那怎么行?这儿将来是小区业主专属的幼儿园,会招收很多小朋友,建材的环保标准要求很高,用廉价材料质检验收那块也通不过啊。”

  “验收的事你不用管,我们会想办法,你只要把成本控制下来。”

  听马总的口气,监理单位已被他们搞定了,钱是社会关系的润滑剂,能让任何齿轮流畅运转。

  可秀明不同,如果他这枚齿轮上有擦不掉的锈迹,那这些锈迹的名字就叫道德。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已经很精打细算了,幼儿园的装修材料必须达标,否则会威胁孩子们的健康。现在因为装修质量问题,害多少小孩儿得白血病啊,要是你的孩子,你放心让他到污染超标的地方玩?”

  他态度很坚决,马总劝不动,也露出强硬的一面。

  “赛老板,我这可是为你好,实话跟你说吧,预算要是超过,工程尾款你很可能就拿不到了,不缩减材料费,你还有什么利润?兴许还得垫付民工工资。”

  秀明明白利害,可他自有坚持的理由。

  “这公司最早是我爸在经营,他老人家经常叮嘱我不义之财不可取,我宁肯赔本也不赚黑心钱。”

  父亲叮嘱过,工程质量大于一切,他不能为父亲增光,起码不能给他丢脸。

  马总没见过他这么死脑筋的生意人,脸黑得像头熊。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

  倏尔,一阵风微微吹来,风里混着高级香水的馥郁,秀明鼻子一痒,喷嚏刚刚打出去,一个桂花糖般甜腻的女音飘到近处。

  “马总,你发什么火呢?”

  那是个身着深蓝色洋装的年轻女人,这女人个子高挑,足有175公分上下,身材浮凸有致,气质高雅华贵,以秀明的语文水平无法形容她的美,只觉得她一出现周围的光线瞬间提升几个亮度,宛如一幅幕后安装灯箱的精美油画,闪闪发光。

  好像林志玲和高圆圆的综合体,不是名媛就是贵妇。

  秀明是个正常男人,看到这样的顶级美女目光难免凝固,那马总却不那么正常,竟像耗子见猫,明显地哆嗦一下,一笑嘴角就抽筋。

  “赵、赵总,您怎么来了?”

  那赵总夷然自若地微笑:“陪几个朋友来看楼,顺便看看这幼儿园的装修进度。你跟这位赛老板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想知道是谁找你们要的回扣。”

  马总的气焰荡然无存,耸肩扛背地上前,不自觉地抱起手掌,酷似侍奉嫔妃的太监。

  “赵总,这个、这个……您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这种清水下杂面的事是瞒不过去的,我现在可以给你保证一点,你给出去的回扣我会一分不少地帮你要回来。同样的,也请你记住一点,我们开元地产做的都是高端项目,这个富丽康城是市内顶尖的商住楼盘,每平米售价二十万,将来的业主最小也是个金领,如果他们的孩子因为幼儿园的装修问题患病,你想想会对我们造成多恶劣的影响?”

  秀明听了这话,才知道这女人就是富丽康城的开放商,也就是本次装修工程的大BOSS。开元地产的招牌在房地产界是响当当的,没想到高层领导里还有这样的年轻女性。

  他仔细打量对方,带上审视的眼光看就发现这赵总果然与众不同,容貌、身段、音色都美丽绰约,整体却看不出一丝娇柔软弱的成分,目光沉稳睿智,态度镇定大方,是个遨游的商海好手。

  她既是总经理一级的职务,那那个吃回扣的黑手定是她的下属。这类暗箱操作通常能瞒天过海,上头也很难追查,今天被他们总经理意外撞破,可见多行不义必自毙。

  马总吓得汗不敢出,对方是他的衣食父母,说一句他就得应一声,几秒的功夫,腿都有点打颤了。

  赵总又言简意赅地表明立场:“工程竣工后我会另请一家环评公司进行严格测评,到时出现问题,我就只能公事公办,管不了交情和颜面了。”

  “是是,我知道了。”

  马总只顾点头,没留神赵总已向秀明走去,他急忙赶着为二人做介绍,赵总已主动向秀明伸出右手。

  “您好,我是开元地产的赵敏。”

  好美的手,仿若雪白娇嫩的兰花,触感定是温香软玉,柔若无骨。

  秀明手上还沾着干活儿留下的油渍,怎好意思去握,窘迫地在工作服上用力擦拭。

  “不好意思,我手上有油漆,怕弄脏您的手。”

  赵敏自然地撤回手,打开提包拿出名片夹。

  “能跟您换个名片吗?”

  秀明先接过她的名片,顾不得细看,从一旁的背包里翻出自己的名片,抹了抹上面的灰尘,转身递给赵敏。

  赵敏双手接过,仔细看了两三秒钟,放入名片夹里收好,笑着说:“谢谢您对职业道德和商业诚信的坚持,我刚才参观了一下,装修做得很不错。”

  这么漂亮的大美人,还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就是个下凡的仙女,怎不教人好感爆棚。

  秀明耳根有些发烫,实在人受夸奖总会腼腆,他感觉自己这次没白忙活,赚多赚少都开心。

  “您、您过奖了。那个,您看看还有什么要求,我们马上整改。”

  “应该没有,都挺好的。现场管网都开通了吗?”

  “开通了,娱乐室的LED也连上了,您看看吧。”

  赵敏跟着他来到娱乐室观看超大屏显示器,沿途询问左右的工程状况,秀明答得还算顺溜得体,有些小意见也及时记下了,马总奴颜婢膝地跟在他们身后,完全成了陪衬。

  机顶盒已安装好了,能收看广电网络里的大部分频道,秀明按下遥控器调试,屏幕上的画面快速切换,偶然停在本地的新闻频道,上面正播报一起新闻。

  秀明的手指因这新闻顿住,画面上是申州当地有名的历史钢结构大桥——白居易大桥,桥侧高高的钢桁上坐着一个白头发的老人,面向江水,视死如归,画面下方的新闻导语标明:六旬老人寻子被拒,爬上大桥试图自杀。

  在场者一时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静静凝神观看。

  新闻报道称,这位王姓老人昨天从太原来申州寻找在此定居的儿子,被儿子儿媳拒之门外,伤心之下准备跳桥自杀,幸被119官兵及时救下,目前已被政府收容,相关部门正联系他的儿子出面解决此事。

  当播出到消防人员解救老人的画面时,镜头瞬间推近几十米,老人的面目定格在屏幕中央,那是一张老泪纵横,痛不欲生的脸,每个细节都在书写父亲的悲哀。

  秀明不禁恨骂:“现在的人真不像话啊,有了媳妇就忘了爹娘,谁这么坏,真该揪出来曝光!”

  赵敏比他看得更仔细,并且悄悄展露关注的神情,忽然调头对他说:“赛老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这儿就拜托您了。”

  她旋即转身,裙摆和长长的发丝搅起香风,惊鸿般翩然而去,马总狗腿地跟去送行,须臾都去得远了。

  秀明这才摸出她给的名片,淡雅的杏黄色纸质透出一股馨香,字迹全是手写的楷书,显得清新儒雅,极好地遮蔽了大财团的俗气。

  赵敏,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呢?

  他想了半天,记起这是一部著名武侠电视剧里的人物。

  在他平凡的生活里,这一经历不失为奇遇,晚饭时乘兴与家人们分享。

  贵和兴趣浓厚:“开元地产是如今国内地产界的大佬啊,能跟他们的老总打交道真是太难得了,那女的什么职务啊?”

  “我看她名片上写的是行政总裁。”

  秀明边说边向他们展示名片,美帆不看也能下结论。

  “那不就是CEO吗?”

  贵和拿着名片猛拍脑门:“这个赵敏我知道,我们公司以前还给她做过项目,她那会儿是开元地产的开发部总监,如今都当上总经理了。”

  大地产公司的老总可不是寻常职位,美帆惊讶:“她多大年纪就这么能干。”

  听贵和说:“好像跟二哥差不多岁数。”,秀明产生怀疑:“有那么老吗?我瞧着好像才二十来岁。”

  能骗过他的眼力劲儿,那赵总的保养功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景怡的记忆库也做出反馈,他记得某年的社交聚会上与这个赵敏接触过,根据回忆描述。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见过这女人,是不是个子挺高,身材像模特儿,长得很漂亮,眉眼有点像韩雪?”

  秀明点头:“是,是挺漂亮。”

  美帆相信他这次的眼光:“听名字就是个美人,和《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同名嘛。”

  千金不屑道:“我不喜欢赵敏,她是个妖女、小三,破坏别人婚姻,还拿真爱说事,金庸小说里我讨厌的男女角色排行榜,她和张无忌这对贱人名列榜首。”

  贵和凑趣:“你一说《倚天屠龙记》我就想起贾静雯,所有电视剧版本里我最喜欢她那版了,她可是我小学时代的女神啊。”

  秀明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接话:“那个赵总比贾静雯还漂亮些。”

  这下众人都说他言过其实了,佳音嘴里像混进了砂子,她知道丈夫没杂念,但他很少夸奖某个女人漂亮,这让她不由得心生嫉妒,细嚼慢咽一两秒,到底没忍住嘴。

  “真有那么漂亮?说得我都想见一见了。”

  她语气很随意,也就没人在意,贵和突然一闪念,冲口问:“跟二嫂比呢?”

  美帆是一致公认的大美人,无论身处哪个团体都是颜值看板,能与她相提并论的才是真正的美女。但她本人很讨厌被当做参照物,立时嗔怪:“贵和,你别拿我开玩笑,我要是有人家那种吸引力,哪会被你二哥嫌弃啊。

  珍珠看不惯二叔欺负二婶,趁机帮她叫屈。

  “二婶怎么没有吸引力了,您一出门,整个长乐镇的交通都得瘫痪,镇上的男女老少谈起您就跟谈论七仙女似的,荔枝美容院的老板娘上周去韩国整容,还带着您的照片做模板呢。”

  美帆欣喜:“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可惜二婶不是七仙女,在某人眼中是惹人厌恶的巫婆。”

  珍珠正色道:“才不是,人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个英雄豪杰不爱美人呀,过得去的说明他不是英雄是小人。”

  佳音岂容她讽刺二叔,调转筷子敲她一下。

  赛亮只觉得这丫头滑稽,笑道:“珍珠说得好,英雄豪杰太难做,二叔更喜欢做小人。”

  其他人一笑而过。

  贵和正经为大哥献策:“大哥你这下走运了,赶紧抓住机会跟这赵总套套近乎,要是能贴上她,每年随便给你个小项目,你都能飞黄腾达。”

  这话秀明听着不自在。

  “怎么套近乎啊,只是隔了一层的合作关系,又没别的瓜葛。”

  “她名片上不是有微信二维码吗?你加她微信啊,没事问问好,加深一下印象。人家既然赏识你,说不定以后还会找你合作。”

  “那多丢脸啊,上赶着巴结人,我不干。”

  “大哥你真是,人家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大树都主动找来了你还不靠,怎么出得了头啊。”

  “抱大腿本来就够羞耻了,何况还是女人的大腿,我还是正正经经做事吧,不来那些歪门邪道。”

  秀明这不上道的态度不止贵和急得拍腿,千金也看不过去。

  “正常交朋友怎么就扯上抱大腿了?大哥,你这是自卑心理作祟,心底里就觉得自己比人家低一等。”

  秀明瞪眼:“我当着你老公都不自卑,那赵总再有钱能比你老公有钱?”

  他那正气浩然的模样比样板戏演员还做作,景怡微笑着明褒暗贬:“那是,你大哥这点还是很值得钦佩的,傲骨铮铮,称得上我们中国人的脊梁。”

  千金领会不出丈夫的语言艺术,还当成由衷之言,反驳:“骨头硬有什么用?能熬几碗大骨汤啊。大哥你再不改改这假清高的臭毛病,一辈子休想出头!”

  想到劝夫还靠妻,忙问佳音:“是不是啊,大嫂?”

  不料大嫂竟对大哥贯彻宽容,笑容温和如春:“日子能过下去就行,像现在这样也挺好。”

  美帆见秀明似乎对赵敏兴趣全无,大有君子风度,鉴于他平时给人的感官,实在是意想不到的惊喜,于是衷心称赞:“大哥真让人有安全感,看到美色也不动心。”

  下意识扭头问赛亮:“你也是这样吗?”

  赛亮正喝汤,头也不抬地说:“不,我看到美女经常心动得厉害,每次都后悔自己婚结得太早。”

  桌上气氛直转之下,千金认为二哥就是个搅局专业户,愤懑道:“二哥,你前世是二嫂身上的跳蚤吗?我怎么觉得你专挑她不爱听的话说啊?”

  有人站队,美帆自然要追究,侧着身子质问丈夫:“既然后悔,为什么不干脆离婚?”

  赛亮漫不经心道:“离婚太麻烦,所以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秀明露出犬牙,要是手臂再长个两米,准会扇他几巴掌。

  “你又犯病了,离婚是能随便挂在嘴边说的吗?”

  赛亮瞟一眼气懵了的妻子,表情静若秋水,

  “你们都听到了,是她先提离婚的。”

  美帆推开椅子,捂着脸小跑离去,看到那娇弱凄凉的背影,千金再次抛却前嫌,大声责骂赛亮:“二哥太过分了,又害二嫂吃不下饭!”

  赛亮淡淡一笑:“她早吃饱了,你没看她老早就不动筷子了吗?放心吧,我们经常这样,只要你们不跟着起哄,过会儿就没事了。”

  说完也起身要走,佳音忙不迭叫住他:“小亮,我做了玫瑰蒸乳酪,美帆爱吃的,你带一碗上去给她吧。”

  她取出蒸锅里的甜品递给赛亮,赛亮接过去,丝毫没有夫妻刚吵架后的别扭,真不知是感觉不到他对妻子的伤害,还是觉得那压根就是与伤害相反的行为。

  等他一走,千金率先提出猜测:“我真搞不懂,他们是把吵架当情趣吗?还有这种另类的调情方式?”

  景怡扯着她的袖子小声告诫:“你别当着灿灿说这些,回头他又该去查字典了。”

  其他人也不明所以,秀明心想:“老二是生的时辰不对吧,怎么做事就这么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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