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其实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尤其是上次管了田锐栋的闲事,害得他被各种谣言攻击后,现在他只要看到别人吵架,转头就想走。
本来今天也想这样,但是他听到嘉敏的怒吼声后,又不得不把脚步转回来。母亲有意拉拢顺安公主,他今天转身就走的事若传到顺安公主耳中,对他非常不利。嘉敏这个表妹说话直接,行事大大咧咧,脾气又不太好,她惹到谁或是谁惹到她,都是件麻烦事。
从门后走出来,看到被嘉敏堵在墙角的花琉璃,英王皱了皱眉:“嘉敏,花县主身体不太好,此处风大,有什么话,可以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坐着慢慢聊。”
这话并没有指责嘉敏欺负花琉璃的意思,但是嘉敏却有些不高兴:“这是她自己走过来的,又不是我带她出来的。”
被嘉敏挤兑,英王面色微沉,尤其是现在还有外人在场,他更不能容忍地位比自己低的人对他有意见:“嘉敏!”
见英王动了怒,嘉敏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再多嘴,她扭头恨恨瞪了花琉璃一眼。她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护着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心眼不少的女人?
接收到嘉敏郡主愤怒的目光,花琉璃绽放出一个无辜又天真的微笑。
“王爷,郡主,二位若是没事的话,臣女先告退。”虽然不太喜欢这两个人,但是花琉璃觉得,这两个人凑一块儿挺好的,这样就不用出去祸害别人了。
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完美。
“县主怎么只带一个丫鬟出来?”英王看了眼花琉璃白皙的脸颊,还有那细细的腰肢,很担心她回去的路上出个什么问题。到时候父皇派人一查,好嘛,出事前见过他跟嘉敏,到时候他找谁说理?
“不用了,这里离寿康宫并不远。”花琉璃真是半点都不想打扰他们,拆散这么相配的两个人,她的良心会不安的。
“县主来宫里暂住,就是我们皇家的客人,我……”
“所以就让孤来送吧。”
三人齐齐回头,看到坐在步撵上的太子,冬日的阳光洒在他绣着金线的披风上,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光。
太监们把步撵放下,太子走下步辇,慢慢走到三人面前,他的目光略过向自己行礼的嘉敏,对花琉璃道:“来。”
花琉璃对英王福了福身,跟在了太子身后。走到步辇边时,太子停下脚步看花琉璃。
花琉璃眨了眨眼。
“算了。”太子叹口气,“孤年长你五岁,这辇让给你坐。”
“那怎么可以。”花琉璃摇头拒绝,“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但是万没有臣女坐辇,让殿下您走路的道理。”
太子轻笑:“孤的意思是,让你先坐着,等太监把步辇送过来。”
“那便多谢殿下了。”花琉璃笑得眉眼弯弯,走到步辇上坐下。步辇上有股幽淡的香味,她仰头看长身玉立的太子,回忆起儿时一些事。
小时候她撒娇不想吃药,母亲就会提起送她木马的太子,说他小时候特别爱生病,但是为了身体能好,他每天都要喝十碗苦药。
“那后来呢?”年幼无知又好骗的她追问。
“后来他的病就开始慢慢好转了。”母亲摁住她灌下苦药,再往她嘴里塞一颗糖,“不仅聪颖善学,弓箭与剑术也学得很好。”
在她稚嫩的童年里,真的以为皇家有个小可怜,每天过着喝十碗药,还要读书写字练剑术的苦日子,所以心里对他非常同情,连他送来的小木马,也好好地收了起来。
跟这个小可怜相比,每天只需要喝一碗药,被父兄母亲千依百顺的自己,实在是太幸运啦。
后来她长大了,再也不用喝苦涩的药水,就明白一个小孩每天根本喝不下十碗药,作为天下第二尊贵的男人,太子也不可能是她想象出来的小可怜。
所以大人不要随便向小孩子撒谎,小孩子很容易当真的。
看到太子把辇让给花琉璃坐,而他自己站着,嘉敏在内心偷偷翻个白眼。这些男人果然都是瞎眼的,就爱吃这一套。
不多时,几个抬着步辇的太监小跑着过来,花琉璃从步辇上站起身:“多谢太子。”
太子慵懒地坐回自己的步辇,对花琉璃道:“走,我陪你回去。”
花琉璃在宫中住了十日,她虽有心出宫,但心里也清楚,在大理寺没交出凶手前,她是出不了宫的。
这不是皇家为难她,反而是有意给花家做脸面。
可……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见太子走远,英王沉着脸冷哼:“身为太子,却只知奢靡享受。”
不过是几步路而已,还要坐步辇,分明就是故意在其他兄弟面前摆谱。
“放心吧,王爷。”知道自己刚才让英王有些不高兴,所高兴,所以此时嘉敏有心讨好,“太子与花琉璃走得越近,对他越不利。”
英王沉默片刻,随即喜道:“你说得对。”
身为帝王,父皇不可能容忍太子与花家人走得太近。花家手里握着几十万大军,不管哪个皇子跟花家关系亲密,都会引来父皇的猜忌,更何况是太子。
失去圣心的太子就是拔牙的老虎,再无半点威胁。
“听说你昨日把步辇让给花家小姑娘坐了?”御书房里,昌隆帝把批过的折子放到一边,见太子竟然气定神闲地喝茶吃点心,忍不住道,“元溯,朕是让你过来学习如此治理政务,不是让你来喝茶偷懒的。”
“父皇,您还很年轻。”
“这话何意?”
“所以您别指望儿臣,儿臣还小。”
“小什么小?!”昌隆帝把一道折子扔到太子面前,“宗室有人上折子,让朕削去应庭兵权,你怎么看?”
“您都叫花将军应庭了,还让儿臣看什么?”太子瞥了眼折子,连翻都懒得多翻一下,“把兵权收回来,然后交给这些宗室的人管?”
“这些人正事指望不上,梦做得倒挺美。”太子把折子推得离自己远一点,“您让我看这些,还不如让我去寿康宫,陪皇祖母多说一会儿话。”
“出息!”昌隆帝被太子给气笑了,五个儿子里面,太子是最聪颖,最合他心意,也是最讨他喜欢的。但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被他惯坏了,从小住在宫里,却没有半点宫斗精神。
哪像他年轻那会儿,为了能继承皇位,绞尽脑汁费尽心思。
其他几位皇子,对花家人是既敬又不敢太近,唯有太子做事全凭喜好,半点都不像他年轻的时候。
“那还不是您给惯的。”太子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您非要让儿臣发表意见,儿臣只能说,这些奏折里,一大半都是废话。虽说整个大晋在您的治理下变得繁荣昌盛,不可能每天都发生大事,但这些人连拍龙屁的折子都写得寡淡无趣,那就是能力问题了。”
昌隆帝:“……”
行吧,自己亲手娇惯出来的儿子,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装作没有看见。
“父皇,您刚才提到花家的那个小姑娘,儿臣倒是想起一件事。”太子抬头看昌隆帝,“您之前想晋封大将军为国公,却被他拒绝了,不如把他家小姑娘的爵位抬一抬?”
昌隆帝有意封花应庭为国公,花应庭拒不接受,最后昌隆帝只好封他为忠勇侯,册封他家大儿子为世子,至于花家其他两个儿子,昌隆帝也想找机会塞两个爵位给他们。
自古名将遇明主,昌隆帝觉得花应庭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将,而他自己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明君。
“看来你是真的挺喜欢花家的小姑娘。”昌隆帝若有所思,“难道……”
“父皇,您可别多想。”太子一看昌隆帝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那小丫头是大将军的女儿,长得又可爱,儿臣难免待她亲近些,但心里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这世上哪有兄长对妹妹有男女之情的,儿臣又不是禽兽。”
“那便依你的意思,给她晋爵位。”
“别只给爵位,封号也想一个。”
“那……”
“儿臣这里有个好的封号,您觉得福寿如何?”
“俗气了些。”昌隆帝皱了皱眉,对这个封号不是太满意。
太子挑眉,“贱名好养活,有福又长寿,一听就很吉利,俗气便俗气些。”
向来不爱管事的太子,在给花琉璃要封号要爵位这件事上,竟心生养妹妹的满足感。
难道这就是付出的快乐?
取封号又不是取名字,还贱名好养活?但是想到花家小姑娘身体确实不太好,福寿二字于她反而很适合,昌隆帝无奈点头:“好。”
既然儿子把人家当妹妹,四舍五入那就是他多了个便宜女儿。
就这么着吧。
“嘶。”花琉璃忽然捂住左眼,“我眼睑跳得好快。”
“左眼还是右眼?”鸢尾有些激动,拧了热毛巾给花琉璃。
“左眼。”把毛巾敷在眼睛上,花琉璃往床上一躺,动也不动。
“左眼跳是好事。”鸢尾笑,“县主,肯定会有好事发生。”
花琉璃把毛巾从脸上扯下来,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鸢尾:“上次你这么说了以后,母亲就发现我偷偷看话本,然后我被罚抄一个月的书。”
鸢尾小声提醒:“那是因为您偷看的书叫《霸道将军与娇俏夫人的绝世奇缘》。”
花琉璃:“……”
那书里总爱写将军夫人含泪一笑,掩面轻泣之类,跟她母亲性格分明是南辕北辙,她哪儿知道是在胡扯她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