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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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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是人间。因为,图中所画的,是密密麻麻的房屋、树木、人群,然而,他们全都被淹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和流动的岩浆里。方才谢怜看到的模糊的红色,就是火的颜色。

    房屋和树木在燃烧,人们身上冒着火焰,在尖叫。那扭曲的面孔抓得太过逼真,谢怜耳边仿佛能听见他们的惨号。

    画面的中心,画着一座红彤彤的高山,仿佛一尊烧红了的巨炉,甚为可怖。而那些火焰和岩浆,全都是从这座山的山口吐出来的。

    谢怜道:“这幅壁画的意思是……火山爆发,乌庸灭国?”

    花城道:“对。也不对。”

    谢怜了然,道:“这个说法不准确。因为这是……梦。”

    下方这一副人间惨剧,应该是描绘的乌庸太子的梦境。

    乌庸太子和四护法天神周身都描绘有金光,说明这个时候他已经飞升了。而他正在被梦魇折磨,所以梦境的内容,线条和颜色都是“虚”的,与“实”相对。

    有的神官法力强盛、天赋异禀,见到一些细小的征兆后,能在梦中窥视未来。也就是会做预言梦了。不知这位太子殿下的梦境,是否成真了?乌庸国是否就是这样灭亡的?

    沉吟片刻,谢怜道:“一定有人想告诉我们一些东西。这幅壁画的故事应该是接着上一幅的,我想,当我们走到最后的‘铜炉’附近的时候,一定能解开很多疑问。”

    正在此时,灵文看着窗外,道:“诸位,有件事,我得问问,你们觉不觉得奇怪?”

    裴茗道:“哪里奇怪?”

    灵文道:“不知是不是我记错了,但是这两面夹道的山壁,之前有这么近吗?”

    众人齐齐向窗外望去。果然,方才他们进来时,外边的山壁距离窗子,大约还有一丈之隔,但是,此刻却逼得极近,仿佛就要贴上来了。谢怜待要过去查看,却听到了一阵“喀啦喀啦”“嘎吱嘎吱”的怪响,仿佛土木、砖石被挤压的动静。

    这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道:“怎么回事?”

    脚下地砖在颤抖,头顶天花也在颤抖,一块两块,碎石落灰簌簌而下。裴茗道:“地动了?”

    话音刚落,墙壁已经被挤出了几道骇人的“褶皱”。谢怜道:“不是地动!是……”

    是两侧的山壁,正在向中间这座乌庸神殿挤压过来!

    来不及解释了,他喝道:“快跑!”

    不消他说,裴茗已经一脚踹塌了一面墙壁,打开了一个出口。众人破墙而出,向前方奔去,然而,他们还是在乌庸神殿里奔行,因为这座神殿甚为深长,除了一座大殿,后面还有许多偏殿、小殿、香房、道房等等,于是,众人只得一路跑一路破墙踹门。在这种时候,武神的行动风格真是帮了大忙。然而,才穿过两座小殿,一块半人高的大石砸破屋顶,猛地落在谢怜脚边。

    这是两侧山壁上方,落下的巨石!

    轰隆轰隆之声不断,更多巨石从天而降。大的如水缸,直接砸塌一整片屋顶,小的也如人头,从高空落下,威力惊人,还好有一层屋顶挡着,而且众人身手都不错,闪避及时。只有花城是最悠闲的了,谢怜跑着闪着,忽听一旁他道:“哥哥,过来吗?”

    回头一看,花城紧随在他身边一步之遥,稳步如飞,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他那把红伞,正在伞下笑吟吟地看着他。而那些落石砰砰地砸到伞面上,花城单手撑伞,连晃都不带晃一下!

    谢怜立即躲到他伞底下去了,道:“好险好险,幸好有三郎。”

    花城笑了一下,体贴地把伞向他倾斜了一点,道:“这边来点。”

    尽管不合时宜,谢怜还是忍不住心中微动,道:“你这样撑着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撑伞……”

    其余人又逃又闪,跑得疯狂,见他们这边如此惬意,都受不了了,忍不住道:“喂,这不太公平吧!”

    “花城主能问下您还有多余的伞吗?!”

    “能借个地儿躲一下嘛?!”

    花城假笑道:“没有。不能。”

    在众人的抗|议声中,谢怜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道:“这山真怪啊!”说着就想溜出去,花城却不着痕迹地揽住了他,从容地为他讲解道:“哥哥可说对了,这山的确是怪,精怪的怪。铜炉山里有三座大山,分别叫做‘老’、‘病’、‘死’,虽然和寻常的山没有两样,却可在铜炉山范围内行动自动,所以,有人把它们当作铜炉山的地标。”

    上方落石狂砸,伞下却一片和谐。谢怜道:“原来如此!之前容广伪装成夺命快刀魔时拦住我们去路的那座山,就是这三座山怪之一吗?”

    灵文在裴宿背上上下颠簸,还在勉力交流,道:“难怪这座乌庸神殿建在‘峡谷’中央这般诡异了,恐怕它本来选的落脚地点没有这么奇葩,是那两座山怪主动夹攻了过来!”

    谢怜道:“不过,‘生老病死’,既然有‘老病死’,那‘生’呢?”

    花城道:“很遗憾,没有‘生’。至少我没见过。”

    谢怜道:“意思不给活路吗?可真是残酷呀!”

    紧接着,半月道:“山壁还在靠拢!”

    他们刚进入峡谷时,山道约有十几丈宽,越行越窄,走到那乌庸神殿门前时,道路不足十丈,而现在,两侧山壁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超过三丈了,房屋和墙壁都被挤得皱巴巴的,因为乌庸神殿使用了石梁等坚硬的建筑材料,“卡”住了两边向彼此靠拢的山壁。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裴茗道:“前后都不通,破出屋顶往上走吧!迎着石雨而上也没什么,把落石都打碎便是!”

    谢怜却道:“不行!眼下还有神殿卡着,往上走,万一两个山怪在半空击个掌什么的,就直接被它们拍死了!”

    说话间,两边逼近得更快了,喀啦喀啦,众人容身之处已经不足两丈之宽。在这样的情况下,灵文还是动弹不得,忍不住道:“诸位,能不能快点采取什么措施?如果不能的话,可以放开我让我自己采取措施吗???我不想就这么被夹|死谢谢???”

    火烧屁股了,措施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想到的?在容身空间继续缩小、缩到只有一人之长时,裴茗忽然喝了一声,横空跃起。他双手抵住左边的山壁,双足抵住右边的山壁,整个人变成了一根“刺”,横着卡在了两座大山之中,道:“就是被夹|死、我他妈也不想被这种玩意儿夹|死。我先撑住,你们赶紧想办法!”

    “……”

    众人都被他这一招震惊了,灵文勉强给他竖起了大拇指,道:“老裴,真汉子!”

    裴茗咬牙道:“客气!”

    武神的力量不消多说,那两座山壁还在往中间靠拢,似乎硬生生被裴茗卡住了,陷入了僵局。但这是裴茗爆了全部法力的效果,肯定撑不了多久,在谢怜飞速思考脱身之策时,两座山怪稍占上风,压得裴茗双膝微曲。见势不好,裴宿道:“将,军我,来助你!”一把将肩头灵文丢给半月,也一同加入了人肉卡刺的行列。但他眼下是凡人,何来神力?锦衣仙在身的灵文倒是可以,不过他又太过危险,放出来了只怕火上浇油,等于已经掉进豺狼窝了还踩到一条毒蛇。于是,半月丢下灵文,道:“我也来……”

    然而,她毕竟是个小姑娘的身形,不及两个大男人长手长脚,短了一截,卡不上墙,只好一掌拍到裴宿背上,给他输送法力,裴宿这才和裴茗一起慢慢抻直了膝盖。二人力量爆发,脸上都是一片血红,青筋暴涨,而这群人里法力最强的花城此刻却转着红伞旁观,一点儿也不积极。突然,谢怜一拳砸在自己手心里,道:“有了!有了有了有了!”

    有办法了!谢怜道:“既然往前往后往上都行不通,那就往下!我们挖个洞避一下!”

    灵文立即道:“好主意!请您现在就开始吧!”

    裴茗咬牙道:“那……麻烦你……快点……!!!”

    谢怜道:“好的好的好的!”早已经用芳心在地上疯狂地刨起了坑,刨得飞沙走石泥土乱甩。花城在一旁给他打着伞,非但不干活,反而还劝道:“哥哥,别挖了,坐下来歇着吧。”

    众人忍不住了,都道:“花城主!!!”

    花城道:“嗯?叫我干什么?”

    灵文瘫在地上,道:“花城主,您和太子殿下也在这里,要是有招的话能不能支一个?毕竟大家都不想变石板夹馅儿。”还有一句大家都没好意思说出来:没招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也上去当个人肉卡刺?谢怜虽然着急,对他却本能地信任,一边手底刨坑,一边道:“三郎,你是不是有办法?”

    花城笑道:“哥哥且等着,不必你动手,一会儿就好。”

    眼下都是火烧屁股了,虽然众人都觉得他应该有办法,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屁股烫得要死。灵文待要再说,谢怜却忽然道:“什么声音?”

    在天降巨石的轰隆轰隆中,出现了另一个奇怪的声音,正在快速逼近。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极快极快,越来越近,而且谢怜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停止了疯狂刨坑,道:“这……这莫非是?!”

    话音刚落,他脚边突然塌陷了一块,露出一个足够容纳两人钻下的黑洞。洞中,一柄铲子的头扬了起来,反射着雪亮的白光!

    地师的宝铲!

    那铲子亮了个相,很快缩回洞中。花城道:“迟了点,但也赶上了。走吧。”

    谢怜二话不说先抓起灵文丢了进去,再是半月和裴宿、裴茗。失了卡在中间的“刺”,两座山怪陡然加速运动,轧轧之声中,花城拦腰搂住谢怜,道:“快走!”说完便抱着他,跳进了地道之中。谢怜只觉浸入了一片黑暗,随即,上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两座大山,终于彻底贴合了!

    如果现在他们还在上面,肯定已经被碾成了肉饼。惊魂稍定,黑暗中燃起一两团小小的火焰。谢怜看了看他们此刻身处的地道,不宽不窄,整整齐齐,不愧是地师宝铲挖出来的通道。先行落下的几人都趴在地上,微微喘气。花城松开了他的腰,谢怜也把无意识攀上他肩头的手拿了下来,望向抱着铲子的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也在喘气,杵着铲子,抹了好几把冷汗。谢怜走近几步,细细打量。这人看上去是个干净整洁的好青年,俊秀倒也俊秀,相貌少说也能有个七分,只是,却没什么个性。想必,平日里一定是存在感非常稀薄的那种人。

    谢怜来到他身前,那黑衣人抬头,道:“太子殿……”

    不等他说完,谢怜已经一把抓住他脉门,道:“风师大人在哪里?”

    黑衣人一愣,道:“啊?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谢怜吐了口气,肃然道:“黑水阁下何必再演?您复仇是您的事,但风师大人与您好歹一场交情,而且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望……”

    这时,灵文打断他道:“黑水?太子殿下,你为何认为他是黑水?脸长的不一样吧。”

    谢怜回头,疑道:“因为他拿着地师宝铲啊。而且,诸位不知化形要领吗?这张脸如此平平无奇,丢人堆里马上摘不出来,必然是一张假脸啊。”

    头先说过化形之法,而眼下这黑衣青年的这张脸,就完美地符合一张优秀假皮的第一要领:平平无奇。

    哪怕盯着他的脸看一个时辰,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能把他长什么样忘得一干二净,岂不绝对是一张化出来的假脸?

    “……”

    然而,半晌,那黑衣青年道:“对不起,太子殿下,但是,我……我,真的就长这样。”

    “……”

    花城也走了过来,轻咳一声,道:“哥哥,这,当真不是黑水。”

    “……”???

    花城道:“这也的确就是他的真容。”

    原来,这是一张真正的天生路人脸啊!

    谢怜一把捂住额头,须臾,改为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歉道:“……对不起。”

    他居然想当然了,居然当着人家的面,直接说他长得平平无奇、丢人堆里摘不出来。没有办法,因为他这张脸,实在是太标准的化形正面范例了!

    那黑衣青年也是尴尬至极,摆手道:“没事没事,早就习惯了……”

    灵文则道:“引玉殿下,这次可多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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