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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嗜血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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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安西卫府上“哐”的一声金锣,乐声齐鸣, 众瘦削卫士纷纷列场,敲编钟的敲编钟, 击磬的击磬, 乐声喧哗, 大厅内好不(热rè)闹。

  安禄山吃着(肉ròu), 喝着酒, 那酒水洒了满榻,一名小太监慌忙为他擦拭(身shēn)体,众将士俱是跟随(日rì)久的粗人, 不住吆喝。场中, 两名武者各持长戟, 在那乐声中起舞。

  莫(日rì)根与陆许在安禄山两侧, 各自单膝跪地,手捧一个大金盘, 上菜时随从便将烤好的(肉ròu)类、果蔬、烧鸡等放在盘中, 安禄山间或随手一指, 那小太监便过来取了,捧过去, 或是喂给安禄山,或是供他自行取食。

  莫(日rì)根与陆许都是借机在安禄山(身shēn)上打量, 他的个头只能以一座山来形容, (身shēn)上挂满了各种饰物, 那天入城时脖颈上的金环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孔雀绿的宝石项链,他耳朵上戴着硕大的夜明珠,腹部还有一条白玉腰带。

  入厅参加晚宴的将领足有四十余人,还有不少被安禄山请来的大唐武官,胡升赫然也在列。众人谈笑风生,安禄山则看着厅内武士相斗,见其中一人被另一人打翻在地,不由得发出哈哈大笑。

  莫(日rì)根以眼神示意陆许朝厅内看,只见两名武士越打越狠,一侧乐声已停,取而代之的则是擂鼓不绝,比武者动作则越来越快,其中一人力气不敌,安禄山怒吼一声道:“杀!”

  只见那强者追上前去,竟是一戟捅上弱者腹部,破开健硕腹肌,从他背后穿出,那弱者瞬间口涌鲜血,倒在地上。

  安西府上夜夜如此,胡升却是第一次来,当即看得色变,险些大叫起来。

  将领们则疯狂大喊,那强者任凭长戟钉在弱者腹部,转(身shēn)朝安禄山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安禄山正要起(身shēn)奖赏时,突然脸色一变。

  只见那被长戟刺穿腹部的失败者蓦然从腿侧抽出一把长剑,用尽全(身shēn)力气,朝那背对自己的胜者一掷!

  厅内众人同声大喊,陆许险些捧不稳金盘,一个人头骨碌碌地滚来,落在阶下。安禄山反而吼道:“好!赏他,赏他!”

  然而败者报了仇,业已肚破肠流,再活不了(性xìng)命,胜者则脖颈中鲜血狂喷,洒了满地,不时仆役上前,将尸体抬了下去,以地摊吸干地上鲜血,整个大厅内充满了血腥气味。

  “上豹子——”安禄山又说。

  将领们纷纷喝道:“好!”

  接着,莫(日rì)根与陆许手上的金盘被撤走,换上了两个白玉盘,盘中则置上好的生羊(肉ròu)。陆许这才知道“捧(肉ròu)”是什么意思。旋即厅外拉进来一个笼子,笼子内困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猎豹。

  厅内又是“哇”的一声。胡升说:“这又是做什么?”

  安禄山哈哈笑了几声,说:“胡升,你待会儿且看。”

  陆许打量那猎豹,再看莫(日rì)根,莫(日rì)根迟疑片刻,眯起眼,轻轻摇头。黑豹一闻到厅内血腥气便注视安禄山,并发出低吼,随即几名驯兽师拿着带钉的长棍进来,戳那黑豹,黑豹便到了正中间。仆役们则是先围起铁网,以铁线连着,顶到房梁,系好。再留出容一人入内的敞口。

  铃铛声响,四名少年到得厅前,清一色的穿一条丝绸白裤,肌肤雪白,打着赤膊,背上以朱砂分别写了契丹文,以表示(身shēn)份,脚踝上系着铃铛,一看那黑豹,俱面如土色。

  陆许:“……”

  莫(日rì)根:“……”

  陆许眼望莫(日rì)根,莫(日rì)根便又极轻微地摇头。

  安禄山道:“你们赌谁?来来来!下注了!”

  是时管家捧四个盘,对应四名少年。陆许看得头皮发麻,莫(日rì)根从前在部族中曾闻安禄山嗜好美少年,谁料竟是如此明目张胆,在长安视人命于不顾。

  厅内,大唐官员一脸恐惧地下了注,安禄山说:“我赌第三个!”

  那少年带着哭腔,慌忙朝安禄山下跪,紧接着四名少年都被送了进去。驯兽师钉棍一撤,黑豹顿时扑了上来!

  少年们疯狂逃窜,各自惊慌大叫,更有之两脚被吓软,陆许紧张起来,正要开口时,惨叫接二连三响起。

  黑豹一(身shēn)漆黑,少年们则周(身shēn)雪白,被咬死后鲜血迸出时,那场景极是惊心动魄,在场的大唐武官只看得反胃,忍不住吐了出来。

  安禄山一伙人却极是亢奋,接连大吼出声,只见黑豹咬死两人,已置其他人于不顾,正要享用尸体,却被驯兽师以钉棍敲打,继而愤怒大吼。

  安禄山猛地一起(身shēn),厅内顿时震了一震,只见他走下榻,抓起陆许所捧盘子上的(肉ròu),扔进笼内,黑豹顿时扑上,大嚼羊(肉ròu),紧接着驯兽师与仆役合力,将死人勾了出来。

  莫(日rì)根抬头看安禄山背脊,只见安禄山肥硕的后腰,长裤松垮,露出枚红色的宝石边缘,仿佛是镶在了后腰正中央靠(臀tún)部之处的(肉ròu)里。

  莫(日rì)根朝陆许打眼色,陆许却已愤怒无比,看着笼内。

  笼中剩两名少年,只想趁机逃跑,笼子口却马上被封住,又一轮杀戮开始,紧接着,惨叫声很快消失,黑豹再杀一人。

  厅内肃静,安禄山输了,脸色当即一沉,却不吩咐开笼门,最后那少年哀求道:“大人,饶了我,绕了我……”

  安禄山正要开口时,黑豹蓦然朝最后那少年扑去,陆许闭紧了双眼,耳畔传来最后一声惨叫。伴随着安禄山放肆的笑声,说道:“分钱!”

  于是管家亲自将赌资送到众人案上,莫(日rì)根连番示意陆许看安禄山背后,安禄山则再次转(身shēn),拉了拉裤子,束紧腰带。经过台阶时,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陆许。

  “你,”安禄山说,“哪里人?”

  满厅肃静,陆许抬起头,答道:“凉州人。”

  莫(日rì)根登时睁大双眼,安禄山吩咐道:“你进去。”

  陆许知道从一开始自己露出厌恶表(情qíng)时,安禄山一定就注意到了他,他当即放下金盘,在莫(日rì)根震惊的注视下,解下(身shēn)上皮束带,抓在手中,只穿一条战裙,赤脚进去。

  安禄山打量陆许,现出邪恶的笑容,说:“一轮行军鼓时间,你能活下来,今夜就到我房里来。”

  将领们哈哈大笑,胡升等武官从未见过陆许,陆许赤|(裸luǒ)上(身shēn),不似先前少年人般(身shēn)材单薄,缓缓走向黑豹。

  莫(日rì)根低头默念咒语,钉头七箭其中一支从窗外缓缓飘进来,升上高处,悬浮在空中,箭头对准了那黑豹。

  陆许回头看了莫(日rì)根一眼,莫(日rì)根不易察觉地点头,陆许便躬(身shēn)进了笼内。

  黑豹吃不到(肉ròu)正愤怒时,骤见又来一人,当即缓缓退后,注视陆许。陆许则丝毫不惧,便站在黑豹面前,与它对视。

  在那目光前,黑豹竟是隐约有些畏惧。

  “各位(爱ài)将!”安禄山说,“你们赌谁?”

  厅内众人议论纷纷,都是十分意外。安禄山又冷笑道:“我赌黑神,起!”

  一时数具大鼓同声狂擂,黑豹躬(身shēn),陆许同时躬(身shēn)。

  莫(日rì)根紧张到了极点,额畔汗水滑下,滴在地上。

  刹那间黑豹化作离弦之箭,“唰”一声(射shè)向陆许,陆许则赤脚一个回旋,踏上铁网,竟是头下脚上,在半空中一翻(身shēn),堪堪避过那黑豹!

  一人一豹,刹那换位,顿时满厅齐喝彩,莫(日rì)根稍稍放松了些,知道那黑豹速度比不上陆许,却仍不敢掉以轻心。

  下一刻,黑豹怒吼一声,抓向陆许,陆许面色不变,躬(身shēn)一避,到得那黑豹腹前,搭着它的前爪,直接来了一招过肩摔!

  瞬间满厅鸦雀无声,就连击鼓之人也忘了捶下去,万籁俱寂中,那黑豹被一个旋转,摔向铁网!

  “咚!咚!咚!”

  这时候鼓点才再次落下,紧接着陆许双臂一展,就地一个飞(身shēn)跃起,踏着铁网冲上大笼顶上,莫(日rì)根抬眼望去,黑豹随之疾冲上来,陆许又以皮束带勾上铁网顶部,一个飞((荡dàng)dàng)!

  战鼓近尾声,黑豹冲高,爪子勾上铁网顶,陆许再翻(身shēn),从黑豹两爪间掠过,反(身shēn)一脚踹上那黑豹,喝道:“去死吧你——!”

  黑豹一声怒吼,被踹中侧腹,紧接着陆许以皮束带在它颈上绕过,又是狠狠一勒,挂上铁丝网,朝下坠落,从后背抓着整只黑豹,带着它猛地下坠!

  皮束带顿时收紧,将那黑豹脖颈刹那牢牢(套tào)住,黑豹一声闷吼只吼不出来,四爪在空中乱抓,被吊在半空中。

  陆许落地,站在笼中,环顾四周。

  安禄山与陆许对视。

  “你输了。”陆许冷冷道。

  满厅寂静,只见那黑豹喉中发出轻响,被勒断气,眼中光芒逐渐消失。陆许默念超度咒文,一手按在那黑豹腹畔,暗道若不杀你,明夜又该有人因安禄山而死,便超度去。

  当夜,莫(日rì)根与陆许被带到安禄山卧房中,管家在旁伺候,那采办骇得魂不附体,说:“大人,他俩是两兄弟,今(日rì)捧盘的没来……”

  采办将事(情qíng)经过说了一次,外头有人敲门,安禄山便道:“等着!”

  采办把话说囫囵后,安禄山便朝陆许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陆许点了点头,莫(日rì)根说:“大人,小弟平(日rì)有一天赋,从小跑得飞快……”

  安禄山不耐烦地扬手,示意没问你。他朝采办与管家说:“你们都下去罢。”

  两人退下后,安禄山朝陆许招手,说:“来,过来。”

  陆许慢慢走向安禄山,莫(日rì)根低着头,嘴唇微动,钉头七箭从四面八方飞来,在这深夜里悬浮空中,围住了安禄山的卧室。

  安禄山伸出巨灵神般的手掌,一把抓住了陆许,把他搂到怀里,陆许奋力挣扎,喊道:“哥!”

  安禄山好说歹说,哄着陆许,不住地往他脸上((舔tiǎn)tiǎn),说:“你是凉州人?那你爹娘在不在?让你哥回去告诉你爹娘一声……”

  陆许大喊道:“不!大人,你放我走!”

  陆许想推开安禄山,奈何安禄山那腕力如铁箍般,锁上了就牢牢不放,陆许终于忍无可忍,怒吼道:“放开我!”

  安禄山怒了,也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莫(日rì)根赶紧上前,一拉陆许,让他跪地,安禄山起(身shēn),朝莫(日rì)根与陆许走来,露出后背,那庞大(身shēn)躯如山峦般充满了压迫感,莫(日rì)根哀求道:“大人,饶命,小弟只是不懂事……”

  安禄山深吸一口气,正要暴怒之时——

  ——莫(日rì)根眼中闪过一抹光芒,左手将陆许一拉,两人同时跃起,飞(身shēn)后退,紧接着莫(日rì)根一声口哨。

  七杆钉头箭“唰”一声破开四面八方墙壁、窗门,朝着安禄山后背同时飞来!

  安禄山瞬间转(身shēn),莫(日rì)根抬手就是一掌,直取他腰间!

  紧接着下一刻,黑火横扫开去,将两人冲飞,钉头七箭如流星般在空中打旋,尽数追着安禄山而去,安禄山从后腰至脖颈,整个背脊轰然爆出炽红的烈炎,再伸出两只巨手,将那箭矢全部接住!

  他的背脊上的烈焰不住喷发燃烧,双目黑气爆(射shè)。陆许一见(情qíng)况不妙,马上摘下墙上长剑,刺向安禄山。

  “驱魔师——”安禄山的声音顿时变了,化作比黑龙更恐怖的吼叫声,犹如那夜在敦煌所见的心魔,黑气散开,充满整个房间。莫(日rì)根喊道:“陆许!跑!”

  两人正冲出房门,来到院内,却有黑影刷然散开,化作旋风,朝二人席卷而来。

  陆许与莫(日rì)根在空中跃起,莫(日rì)根一个抖擞,变为苍狼,然则黑色的旋风已散作蛊虫,朝着苍狼一(身shēn)狼毛中散了进去。

  “莫(日rì)根!”陆许喊道。

  “你走!”苍狼瞬间被淹没在蛊虫的黑海之中,安禄山追了出来,背脊展出两只巨臂,紧接着巨臂再随之暴涨,朝陆许抓来。陆许踏上墙,一个空翻,在空中犹豫,想救莫(日rì)根,安禄山那魔臂却已狠狠攫向了他。

  而在这瞬间,苍狼扑上前,一口咬住了魔臂,火焰爆散,苍狼被弹飞出去。陆许终于狠下心,在空中化作白鹿,腾空而起,踏空冲向黑夜尽头。

  安禄山两只手臂扼着苍狼,苍狼不住颤抖,毛发中散出无数蛊虫,安禄山再将它朝地面狠狠一掼,苍狼不住抽搐,呜咽。

  蛊虫密密麻麻,从地面攀爬,汇聚为两只蛊猿的(身shēn)躯。

  “方才正想提醒您。”其中一只蛊猿说,“在外头碰上了驱魔师,恐怕他们今夜有行动。”

  安禄山冷哼一声,收起两只火焰魔臂,归入裂开的背脊中,沉声道:“带下去,好生看管,明(日rì)我亲自来审。”

  陆许在一间房顶上化(身shēn)为人,不住喘息。

  黑火在他面前汇聚,陆许瞬间随之一惊,打量那聚集成形的男子时,却发现是杨国忠。

  “獬狱?”陆许说。

  “本想前去救你们。”杨国忠沉声道,“李景珑究竟有什么安排?他不可能让你们就这样前去送死。”

  陆许警惕地打量杨国忠,没有回答。杨国忠又问:“李景珑去了何处?”

  陆许深深呼吸,手中握着一枚莫(日rì)根的法宝钉头箭,杨国忠说:“想为你爹娘报仇?可你现在出手,也杀不了我。”

  “别紧张。”一个声音在陆许耳畔说,竟正是裘永思的声音,低声道,“你只要问他,叶明的尸体被他藏在何处,他马上就走了。”

  “你将叶明的尸体藏在了什么地方?”陆许随即冷冷道。

  杨国忠瞬间震惊了,听到这话时,他不(禁jìn)退后半步,颤声道:“谁告诉你的?”

  “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陆许冷冷道,继而走向屋檐尽头,滑了下去,消失在小巷内。

  杨国忠尚未回过神,不住喘息,眼中尽是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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