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放任自流地过了一段时间。我工作很少,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出版社和其他人也没让我做更多的事情。我不见任何人,我只是和几个女儿通电话,每次时间都很长,我坚持让她们把话筒给我的外孙和外孙女,我像小孩子一样和他们说话。艾尔莎也生了一个儿子,叫康拉德。黛黛给哈米德生了一个妹妹,叫做埃莱娜。
他们用幼稚的声音说出非常清楚、准确的话,这让我想起了蒂娜。在我心情最阴郁时,我确信莉拉写下了她女儿的故事,写得非常细致,我越来越确信,她把女儿的故事和那不勒斯的故事融合在一起,用一种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具有的率真写出来,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会获得惊人的效果。然后我明白那只是我的一种想象,我不由自主把我的焦虑、嫉妒、敌意和情感都搅和在一起。莉拉没这方面的野心,她从来都没有过野心,要做任何扬名立万的事,都需要爱自己,但她告诉我,她一点儿也不爱自己。在最抑郁的那些夜晚,我甚至想象她故意把自己的女儿弄丢了,是因为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延续:她的讨人厌、她的邪恶,还有那种漫无目的的智慧。她想把自己抹去,那是因为她受不了自己,她一直都无法容忍自己,她一辈子都是这样,这使她把自己封闭于一个小小的活动范围,当这个地球在打破所有地域的限制时,她却越来越封闭。她从来都没坐过火车,没去过罗马。她从来都没坐过飞机,她去过的地方少得可怜,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我为她感到惋惜,我会笑几声,起身来到电脑前给她写邮件。我曾无数次跟她说:“你来找我吧,我们一起待一阵子。”那时候我很肯定,莉拉并没写稿子,她永远不可能写什么稿子。我一直高估了她,她永远不会写什么流传百世的东西,这让我心情好一些了,但同时我又觉得深深的遗憾。我爱莉拉,我希望她继续存在,我希望我能使她继续存在,我觉得这是我的任务。我确信她从小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