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开始,我经常回城区,尤其是彼得罗过来看两个孩子时。我步行从阿米迪欧广场,坐上地铁。有时候,我站在铁路上面的天桥上,看着下面的大路,有时候我只是穿过隧道,一直走到教堂。但是,通常我都是去找我母亲,和她做斗争,让她去看医生,我让我父亲还有两个弟弟佩佩和詹尼也加入了这场斗争。她是一个倔强的女人,丈夫还有两个儿子一提看医生的事儿,她就会发火。对于我,她只是会嚷嚷:“你闭嘴,是你让我害病的!”要么她把我赶走,要么她把自己关在厕所里。
莉拉有本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比如说,米凯莱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埃莉莎对她的敌意,不仅仅是因为马尔切洛的怨气,而是因为莉拉在利用了索拉拉兄弟之后,又一次把他们甩开了,“Basic Sight”公司给她赢得了名声还有金钱。她不再是小时候那样,一个难缠的女人,而是能在你脑子的那团混乱中,能理出一个头绪的人,假如她不喜欢你,她会让你头脑昏乱,不知所措。现在,她已经学了一门新本领,一份没人懂但能赚很多钱的工作。她生意那么好,据说恩佐正在找一个地方做办公室,而不是他们在卧室和厨房之间布置的那个临时凑合的办公室。但恩佐是谁?虽然他那么聪明,他仅仅是莉拉的一个跟随者。现在她运筹帷幄,决定做什么,不做什么。假如说得夸张一点,就好像城区在短时间内形成了这样的格局:要么学着马尔切洛和米凯莱的样子,要么成为莉拉。
当然了,这可能只是我的想法。但在那段时间,我感觉从她身上,还有从所有曾经和她有关、现在围绕着在她身边的人身上,都能看到这一点。比如说,有一次我遇到了斯特凡诺·卡拉奇,他现在很胖,脸色发黄,穿得很糟糕,他身上已经一点儿也看不出当年那个和莉拉结婚的年轻商人的痕迹,他的钱也越来越少了。尽管我们没聊几句,但我觉得,他说的很多话都是莉拉说的。也包括艾达,在那个阶段她也很崇拜莉拉,因为莉拉给斯特凡诺钱,艾达说了莉拉很多好话,我感觉到她在模仿莉拉的动作,甚至是笑的方式。
亲戚和朋友都去找她,希望能得到安置,他们也尽量表现得称职。艾达忽然就被“Bisic Sight”雇佣了,因为她还什么都没学到,她要从接电话开始。里诺也被雇用了——有一天,他和马尔切洛吵架了,他离开了那家超市,他问都没问就加入了他妹妹的公司,他还夸口说,他三下五除二就掌握了那些需要掌握的东西。但最出乎我意料的消息是一天晚上尼诺跟我说的,他从玛丽莎那里得知,就连阿方索也投靠了“Basic Sight”。米凯莱·索拉拉疯疯癫癫的,他无缘无故就把马尔蒂里广场上的商店关了,阿方索失业了,结果是,就连他也通过莉拉重新找到了工作。
假如我愿意的话,我本可以了解更多,给她打电话就好了,或者说去她的公司看一眼,但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做过。有一次,我在路上遇到她了,她很不情愿地停了下来。因为我给了她一个错误号码的事儿,她应该很生我的气;我说了我要给她儿子补课,但我没有露面;她想尽一切办法想和我和好,但我躲开了。她说她有急事,她用方言问我:
“你还是住在塔索街上?”
“是的。”
“那里很方便。”
“可以看见大海。”
“从那上面看到的海是什么样的?一片蓝色?你最好到近处看看,这样你就会看到,海上全是垃圾、尿、带病毒的脏水。你们这些读书写作的人喜欢说谎,而不是说出真相。”
我不想多说,就说:
“我已经住在那里了。”
她就更干脆了:
“总是可以换的,有多少次,我们说一套,做一套,你在这里找个房子吧。”
我摇了摇头,和她告别了。她想要什么?想让我再次回到城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