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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强悍似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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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老皮急匆匆从省城赶回小镇的时候,是这日的正午。云山的四月天,说变就变,转瞬里天空乌云豕突,一场雨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见大门上了锁,老皮顺风啐了口,然后,右眼皮就如装了弹簧似的不受控制的跳,跳得老皮头皮发炸,一腔肺腑都胆颤心惊起来。

这得有多大的灾祸呀!老皮想,右眼皮主灾,左眼皮主财。这,没准是出事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出事了,这个事还出得不是一般的大。放落了包裹,打把油纸伞才出家门的老皮,被隔壁邻居叫住了。邻居说,你家小皮叫人糟践了,一家老小都去了县医院。老皮,你别急,既然事出了,急也没用。

嗡的声,老皮脑子里山响,两眼发黑,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就是出不来。

等那口气出来时,老皮已经打车到了县医院,一身半湿。

急匆匆赶往二楼的病房,没来得及抹把头顶的雨水,在病房门口,睁大了眼,一瞬间老皮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五脏六腑都出了窍,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病房中六张床,清一色的年青人,个个不是折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加上一屋子人,场面上不是一般的乱轰轰。

老皮的出现叫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个安静也仅仅是一瞬,随即无数张嘴七绕八舌起来。老皮稳了稳心神说,都给我闭嘴!闭上嘴,有什么话,医院外面去说。

老皮的声音虽不大,却透着股威严。其实,在云山脚下小镇里老皮一直很人物,至少在自己的家族里老皮像个主事的人。

妈的,这外乡人怎能狠成这样!想想小皮一伙的伤老皮就心有余悸,这种手法,这种狠砺得有多铁石心肠,妈的,是撅树枝吗?

老皮不确定,想想那个脸色病态晕红的瘦削年青人,老皮就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老皮知道儿子小皮是残废了。六个人里至少残废了仨。

这得多强悍似妖啊!

无论多强悍似妖,和儿子小皮的残废相比,老皮没有理由放手,即便是是搭上自己的全部家当,老皮也必需有个交代。对小皮对家族他都必需有个交代。

等老皮找到表弟唐老咪时,云县的夜市在雨幕中还是弱显凄清,顾不上腹中饥渴,在姑父家的客厅里老皮把前因后果丝毫不隐瞒的说了。

与老皮的细腻相比,五大三粗极具暴力形象的表弟唐老咪其实更细腻。

在岁数上唐老咪比小皮大不了多少,在整个聆听过程里唐老咪不发一言,等老皮说完了。表弟唐老咪叫媳妇端上了饭菜茶水。

唐老咪说,哥,这事我知道了。医院里钱够不?

老皮大口的吞着食物,表弟的一句知道了,让老皮心情落了下来。老皮知道表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钱没问题。小皮的身体有问题,残了。说这句话时老皮的嘴里含着食物,言语不清。

事实上,昨晚诸建军没尽全力。与无数次生死一线的越战杀戮相比,小皮一伙的突袭太小儿科了。

在那个杂货店的拐角处,当西瓜刀破风而下时,诸建军病态而晕红的脸上才真正有了一丝轻易叫人不易察觉的愤怒。

这丝愤怒的后果很严重,等小屁知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开始占据了他的意识。他不明白的是怎么着拿刀的手腕就被捉住了,然后是胸肋间被后肘缒猛裂打击后才有的那种大小便失禁的感觉,这种感觉才生,手腕就发出一声脆响,那声脆响就像一根青竹折断的声音。在然后,仿佛一切都如摧枯拉朽一般,几道寒光过后,小皮的脑海里胀满了痛楚的记忆。

其实,昨晚小皮的五个酒肉朋友脑海里也是这种记忆,刻骨铭心。

诸建军是当夜子时离开的小镇,暮色沉沉里,半角山麓的风很寒意。

对于这个小镇,没有留恋。甚至于临行和孤寡老人的面对,亦没生出丝毫情绪上的变化。

唯有老人身旁的案台上的一盒高档次的滤嘴烟及烟盒下几张还算得上新,还算得上挺括的十元纸钞能昭示出这个面生病态红晕青年的此时心境。

孤寡的神神叨叨宛如魔咒,在夜深的凄清里,是对神经的一种考验。

没有回头,走出那遍宛如魔咒的考验,诸建军就再也不曾回过头。

和人生的许多次一样,一旦走过了,就不再回头。

一身察蓝,一只背包。

那夜诸建军走了条与通往云县县城完全相反的山路。其实,更确切的说那根本算不上路。

近乎一年前始住落脚于小镇时,诸建军就仔细留意过,这条算不上路的路,对于侦察兵出身的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个事。

事实上的确不算个事,尽管这一年来肺叶饱受铅弹如蛆跗骨般的折磨,诸建军自己也觉得那个咳愈发缠绵到了叫人深恶痛觉的境地,但对于大多数知道他的人来说,光是诸建军三个字,已经是强悍似妖了。

无论是江城,也无论是青春记忆里的小柳村,都是诸建军生命中永远无法忘却也无法漠视的一个结。

这个结里有一场夜雨,也有一个叫三丫的女人如旗帜般高高飘扬。

如果没有昨夜小镇游戏厅的中奖或是小店拐角处的摧枯拉朽,或许他和那个叫三丫的女子于小镇终守一生也说不定。

人的一生有太多的不确定。多的叫人无所适从,甚至于别无选择。

但只要活着,你就必须选择。哪怕是屈辱的活。

这夜,诸建军没有走的太远,他在山腰的一处看林人的窝棚里小睡了会,夜露在枝叶上成珠,高山深谷的寒气叫这夜梨花飘雪的景致愈发凝注了起来。

回到江城的这些许年里,这种动荡这种算得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已经不是一种适应,而是习惯。

正如这一年里他习惯了那个叫三丫的女人一样,习惯也已成了自然。

而这一夜,这一天的改变早已在预料之中,和三丫相遇的那个雨夜,一切都在预料中了。唯一不曾想到的是这一日来的太快,快的依然是有些触手不及。

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在成为记忆后,才逐渐锋锐成霜,才逐渐于夜深人静的苦思冥想中生出极大的愤怒。

而这种愤怒一旦点燃,无疑于星火之燎原。一个人的江湖的诸建军至此他的江湖亦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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