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落水声掩盖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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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林荫道很宁静,四月里的蛙声此起彼伏,小风从山顶的树梢淌下来,树叶婆娑,宁静就愈显厚重了。

头顶的一轮月不明,依如少年此刻的心情。很多的时候,冷静了,回过头去看,一腔愤怒其实只是一腔愤怒,和年少轻狂无关。

有些事可以不在意,但有些事该面对的时候,就一定只能是直对。所谓直面人生就是这个意思。

我命由已,不由天。

这是怎样的一种气概?说时容易,做时难。一圈走过,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林荫的尽头,就是澡堂。

血性走到尽头的时候,三五个新兵喜笑颜开的离去。

澡堂则面一片梨林,雪一样飘逸的花朵在夜风中。

哪一处,几点星火明灭。几个黑影蹲树下,目光犀利。

来了。老兵跃进说。

靠!一个横竖不分身材的硬汉说,妈勒比,就这么个小个子,能叫大个子成那样?

硬汉忽然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那个少年夜风中赢瘦,一个背影孑然孤独,很容易触动人类心灵柔软处。

老兵跃进掐了烟头,这一刻也有了一种迷糊的感觉,他突然很后悔,怎么就信了张大个子那个蛮牛呢?妈的,把话说大了。

三个老兵,老兵班长陪张铁柱去了连卫生所,他的那个棒槌,直立鼓胀,一直充血。

剩一个,就是老兵跃进。

二班长细高挑的个,三角眼,极不耐烦的一个人。

二班长说,跃进,你妈的没弄错吧!就这个小兵?哎呀!咋眼熟哩!

跃进说,能不眼熟吗?记得吗?那夜军练气势如虹的那个小兵。

我说咋眼熟呢?看背影真像。

血性进了澡堂,没脱衣,静了静,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坐下,浴室里偶尔一两滴水珠砸地面的声音助长了无人的空旷。

梨树下的几点烟火,少年看见了。

这个洗澡的时间很不合时宜啊!血性想,迟早的事,晚解决不如早解决,终归是要解决的。不如就在今夜解决吧!

既然无法躲避,那么就不用在避。

少年起身掐了烟头,开始脱衣。

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急如风火。那个声音破门而入,静止在身后。

少年没回头,有些事一但做了就不能再回头!

这一刻,少年瞳孔收缩,双拳握紧,骨指发白,因用力筋脉一条条从皮脂下凸起,宛若老根盘结。

时间的静止,其实不长,却宛如经年。

少年没回头,身后粗重的呼吸声依如炉膛抽动的鼓风机一样急促,无需回头,少年眼眶里有了一泓晶莹。

日光灯的光影里赵连城挥汗如雨,这一路疾跑,显然不仅仅是一腔热血的冲动。

你不该来的。少年说,你踩进来,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盯着少年的背影,那个赤条条的身体上,右大腿跟下一个四方棱型的伤疤宛然。赵连城说,好处不好处我没想过,可我想知道这个疤子后面的故事。

微笑着回过头,血性眼神里星光闪烁,赵哥!靠!血性这一刹那间要跳起来了,妈的,你咋这样的眼神!

哦!误会了。绝对的误会了,放心,哥没那爱好。赵连城嘿嘿一笑,摸了把汗,我靠!妈的,闷死哥了。

那天,在澡堂的莲蓬头下,血性告诉了赵连城四方棱型伤疤的由来。水哗哗的落,赵连城说,我和你那个兄弟白结巴比如何?

其实,这话赵连城问的很无聊,也挺没油盐的。

血性往头上抹洗头膏,说,你是我哥,结巴是我兄弟。有必要比吗?

赵连城笑笑,推了把血性,原来你丫真的是扮猪吃老虎,原来你俩背后真有人在,妈的,老子以为这次是万复不劫了。

后悔了吧!

毛。后悔个毛!妈的,你说我是不是吃错药了,为你个孬小兵,得罪了全连的老兵,靠!为哪般呀!

血性冲静了头上的白沫说,你也知道吃错了药?不过,赵哥,我知道劝你没用,一会儿要有什么事,你真别上手行吗?

你说呢?赵连城歪个头,眼神决绝。

好了,当我没说过。血性很无奈的摇头心想,赵哥,真血性中人啊!

那天在浴室的门口,身材横竖不分的一班长临时改变了主意,一班长压低了声音说,用得着都进去吗?

咋啦?老兵跃进问,要不我和二班长,还有苏先进咱三人先进去?

草!二班长血性子上头了,一班长觉得跌分子哩!跃进,啥也别说了,修理完小兵,找老厨子弄俩菜,喝一口!

二班长本来想杠一班长两句的,不过他没说,倒不是二班长城府沉,而是,二班长也没将修理小兵当回事。

老兵修理新兵,寻常事,没啥大不了的。

一班长靠在墙上,划根火柴点燃了根两头烧,说关系,全连就他和张铁柱走的最近,原本就一个地方的,没当兵前两人就熟识。

初时听说张铁柱叫新兵黑了,一班长也义愤填膺,当时就有了要上三班营舍砸人的想法,如果没有八连的那个事,估计这事早解决了,也不能叫排长事先闻风而动。

他们这个排,其实,一班长比排长有威望,军人崇尚武力,动心眼的排长自然难服众,和平时期的部队,跟战时相比,有好些东西也开始变质了。

武力当然代表不了一切,任何时候武力也代表不了一切。

但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时期,有时候武力就能放在第一位。比如说战争,比如说嘹亮的军号吹响的那一刻,血性张扬,勇往直前。

任武力全排一班长可能绝无仅有,绝无仅有的一班长从骨子里讲,还是有股军人的傲气的,以强弱小不是他的性格。

那个新兵看上去也的确弱小。一班长想想那个赢瘦的背影就开始不住的摇头,妈的,真跌份。丫的张铁柱,白长了那大个。

浴室的哗哗落水声掩盖了一切,耳畔的呼喝打斗很快趋于宁静,有二班长的亲自出手,结果不出预料的可想而知。

临来时排长有意无意的一句提醒,叫一班长别扭了一下,显然风声走漏了。

军营中这种事不说是家常便饭,也时常有之。而排长的一句提醒,一班长也清醒了点,这个小兵不简单,很多事都不简单。

简单了那还是事吗?一班长扔了烟头,眉头舒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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