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你不能喝水,喝水会冲淡紧张2

毕淑敏Ctrl+D 收藏本站

  “我打算找到大猩猩,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安娜并不是他所想象的纯情少女,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同性恋,最起码也是一个双性恋。她和他的结合,没有任何性快感,只是一种利用。我会把我们曾经在一起的照片给他看,这就是证据。”桑珊有备而来。

  “你设想了后果吗?”贺顿和她讨论细节,以便更深入地了解情况。

  “无非两种结果。一是大猩猩相信了。稍微补充一句,我是一个环保主义者,在我眼里,所有的生物都是平等的。当我说到大猩猩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贬义,只是一个形容词一个代指而已。如果大猩猩信了,我想结果又是两种。一是他放弃了安娜,因为他不能接受一个同性恋的女人。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了,我那时会敞开心扉原谅我的安娜,我们很有可能会和好如初。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大猩猩虽然相信了我的话,但他依然接纳安娜,这样,就会很麻烦。”桑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愿看到这种后果。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呢?”贺顿觉得桑珊并没有说完。

  桑珊说:“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大猩猩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依然在一道。这样的结局也是一样的。”

  “那你怎么办呢?”贺顿实在看不到出路。

  “我想好了,不管是大猩猩信了我的话,可是还要和安娜在一起,还是根本就不信我的话,依然和安娜在一起,反正只要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安娜回不到我身边,我就会采取决绝的步骤。”桑珊的脸板了起来,冷若冰霜。

  “那将如何?”贺顿感到紧张。

  “你知道俄罗斯的大诗人普希金是怎么死的吗?”桑珊说。

  “是为了情人和法国爵士丹尼特决斗而死。”

  “不是情人,是妻子。普希金和冈察洛娃是正式结婚的夫妻,所以普希金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宁可选择决斗,选择死亡。”桑珊的表情变得平静了,但这种平静比刚才的暴躁更令人战栗不安。

  “你的意思是……”贺顿其实想到了,或者是说感觉到了,但是贺顿不能说出来,只能发问。

  “我的意思是——如果大猩猩不肯放弃安娜,我就和他决斗。”桑珊清俊的脸庞带出杀气。

  贺顿吓了一大跳。不仅是决斗这个解决情爱的方法,在现今的中国如何罕见,更是因为面前这个纤巧的女子,居然要和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决一死战,实在有以卵击石之感。

  贺顿不能惊讶,那会被误认为藐视。贺顿必须保持镇静,以示尊敬。她说:“你是只停留在思考的阶段,还是已经有所准备?”事关喋血和人命,不可等闲视之。

  面前的窈窕淑女用手轻轻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学过跆拳道和女子护身柔术,我会先奔他的下三路而去,他一定没有防备,所以我得手的概率还是很高的。然后再给他一个横扫腿,这样任凭他的个子再高,也会被我放倒。之后如果他乖乖认输,也就罢了,如若不然,我还有一手绝招,就是双龙抢珠。你知道双龙抢珠吗?”

  贺顿听得心跳骤升,老实承认:“不知道。”

  桑珊说:“就是用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直捣他的双眼窝,这一招,轻则让他眼前昏黑剧痛难忍万念俱灰,重则就能让大猩猩变成残疾动物,从此双目失明……”桑珊说得兴起,不禁大幅度地打起手势,手起刀落的样子,让贺顿真的从中看到凶暴戾气。

  贺顿还是半信半疑,想那外国公司的老总,又是非欧混血,相貌如何且不说,骨头架子一定魁伟悍壮。如果桑珊借着冷不防突然袭击,也许会占到一点便宜,但真的动起手来,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是这男子的对手呢?况且,如果真把大猩猩打伤致残,桑珊就要负法律责任,说不定有牢狱之灾,又怎能如她所想象的和安娜重修秦晋之好,过世外桃源的日子呢?

  贺顿决定把自己的忧虑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桑珊听,期待她能回心转意。贺顿刚开口说:“桑珊,我觉得你发动这场袭击……”桑珊纠正她的话说:“不是袭击,是决斗。”

  “好好,是决斗。我觉得凶多吉少……”贺顿还没说完,又被桑珊打断:“我知道您会觉得我是一个弱者,无论我的性选择是怎样的,在体魄上我还是一个女子,完全不是大猩猩的对手,对此我也心知肚明。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劝阻我,就像当年没有人能劝阻住普希金。不要以为体魄弱小的人性格就一定怯懦,不要以为同性之爱就可以亵渎和背叛。在我的心里,嫉妒之火熊熊燃烧,如果不报仇雪恨,我情愿自杀!在杀死别人和杀死自己之间,我当然要选择先杀死别人。体魄上的弱势我也充分考虑到了,我会借助工具。”

  话说到了这个分上,贺顿更不敢掉以轻心,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工具是什么呢?”

  桑珊说:“就是武器。”

  贺顿说:“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吗?武器是个很大的概念,从砒霜到******都在此范畴。”

  桑珊难得地笑了起来,说:“这两样我都不会使用。前者太卑鄙了,后者太昂贵了。”

  贺顿见剑拔弩张的氛围稍事缓和,继续探问:“那你会选择什么工具呢?”

  桑珊言简意赅:“槍。”

  贺顿失口道:“可是你搞不到槍。”

  桑珊莞尔一笑:“你也把槍看得太神秘了。我去了很多次警察博物馆,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槍,真的非常精彩,琳琅满目秀色可餐啊。如果有那样卓越的槍就好了,我会是百发百中的好射手。但是,搞到优秀的槍太危险也太困难了。普通的能杀人的槍,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难以获取。过去根据地的军民们在山沟里都能造出槍来,现在科技比那会儿发达多了,有什么难的?!我在网上联系到了一家卖槍的,条件谈得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就到云南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是这种槍的精度不是很好,有效射程不到十米。这对于打劫和拒捕来说都太近了,效果不良。但对于我来说,足够了。我完全可在逼近大猩猩十米以内开槍,我确信自己可以一槍毙命……”

  桑珊说得兴致勃勃,好像血案就在面前发生,大猩猩已陈尸在地血流成河……贺顿毛骨悚然地看着她,心里默念110。大猩猩是外国人,有法国人的血统……贺奶奶的女儿黄阿姨,也在法国。法国是一个充满浪漫的地方……

  绛香正在院子里晾单子,一位身穿名贵皮草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她注意地看了看绛香手中的白布单子,问她:“这都是你洗的吗?”

  绛香摩挲着红肿的手指说:“是。”

  女人说:“没洗衣机吗?”

  绛香说:“有。可是拉的屎尿吐的胆汁洗不干净,还得用手搓。”

  “那岂不太辛苦?”女人说。

  绛香回答:“干的就是这个活儿,就得干好。”

  女人听了就点点头,走进了范院长的办公室。护工汤小希正好抱着一包皮秽物出来,警觉地朝女人的背影努努嘴,问:“干什么的?”

  绛香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来哪里会知道?许是检查卫生的吧?我看她对单子干净不干净挺在意的。”

  汤小希摇头道:“不像。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绛香说:“许是微服私访的领导也说不定。”

  汤小希说:“美的你!只有要害的事情才会有人微服私访,比如冤案杀人什么的。一个专门照顾快死的人的地方,有什么可私访?晚上来或许能访到鬼。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想住进来。”

  绛香半信半疑说:“不能吧?我看她身体挺好的,离那一天还远呢!”

  汤小希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当然不是她来住院了,定是她家的什么人。也许是妈,也许是婆婆。对,婆婆的可能性大,她伺候烦了,所以就送咱们这儿来了。”

  绛香说:“你在临终养老院里真是屈了才,应该当包皮公。”

  两人正说着,那个华贵的女人和范院长走了出来。汤小希怕院长看到她上班时间闲聊,一溜烟奔污物桶去了。

  “您这儿就这么大点地方?”华贵女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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