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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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武靖帝膝下有两位公主,最年幼者几十年前就已出嫁,先帝萧歆又只有三位皇子,其中最年长的萧元时也才刚满十六岁,这样前后通算起来,大梁后宫已有好些年头没办过迎新遣嫁之类的喜事了。国丧期间禁止礼乐自不必说,即便是在翻年开了禁之后,内苑之中的日常气氛也依然沉闷。中秋之后,荀太后突然召请两宫太妃和京中数位贵眷前往咸安宫,说是要帮着为侄女安如挑选妆奁。许久没有新鲜谈资的宫眷们顿时兴奋起来,人人都盼着能有同行的机会,至少也想旁观一下这个难得的热闹。

    因身份规制所限,赐给荀安如的首饰上没有那么多支凤头,衣袍上也没有更高品的绣金章纹,但若论起制工之精美,用料之珍罕,别说一般的富贵人家,只怕连宗室贵女们都难以企及。

    面对一盘又一盘流水般捧出又拿开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受邀的两位太妃和几位贵夫人一面欣赏夸赞,一面争执比较,有的说这个好些,有的说那个也是精品,荀太后越听她们争闹,越是觉得开心,脸上的笑容竟没有停过。

    素莹跪在旁侧给她捶着肩,低声笑道:“太后娘娘真是把大姑娘当成女儿一样,这出阁的恩赏,等闲的郡主都要不到。”

    “是啊,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从小就疼她一个人,可惜年岁不合,不能让她留在宫里。”

    “大姑娘是有福分的人,莱阳侯年少有为品貌出众,府中又没有高堂要姑娘侍奉,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何等的称心呢。”

    对于兄长将安儿许配萧元启的决定,荀太后一开始其实并不怎么赞同。东海功臣的光环远远抵消不了她想起莱阳太夫人时的厌恶感,多年来位处边缘的小小侯爵似乎也配不上荀家大姑娘那高贵的命格。她拉着荀安如的手替侄女百般委屈,不停地抱怨荀白水不应该拿孩子的婚约轻易许诺,直到素莹偷偷拉动袖角在她耳边提醒了两句,这位太后娘娘才发现眼前这个低着头娇羞不语的女孩儿,不仅没觉得这桩婚事有何不妥,反而早已是满心的愿意和期待。

    不管怎么说,荀太后对侄女的确是真心疼爱,并不想强扭她的心意,再加上荀白水亲自进宫劝说,萧元时也替得胜回京的莱阳侯说了不少好话,她纠结犹豫了两天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让步,并没有再多反对。

    “好了,把哀家的赏赐送出宫去吧,别误了正日吉时。”

    咸安宫中赐出的妆礼开启了这场盛大联姻的序幕。萧元启此刻风头正盛,迎娶的又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娘家侄女,一时间到处都能听到佳偶天成的赞誉,礼单、贺书和拜帖犹如雪片一般,密密麻麻地飞向了多年无人问津的莱阳侯府。

    九月初十是请托钦天监测出的吉日,当作婚期略显仓促了一些。但萧元启显得十分心急,荀白水也觉得今年战事的阴影需要件喜事来冲一冲,稍加迟疑后也就答应了下来。好在皇族子弟的婚典全由内府操办,萧元启府中无人的短板算是被弥补了起来,荀安如的嫁妆更是早几年就已经开始在准备,忙忙乱乱半个月,诸般事宜竟然也筹措得十分齐整。

    迎婚大礼的当天,荀夫人天还没亮便起身忙碌,打点送亲的一大堆琐事,里里外外连吃喝都没有工夫。过午之后还要回到绣院里来,亲自给侄女理妆加钗,铺系红裙,细细打扮齐整,举着铜镜前后左右照给她看,笑道:“我们安儿平日里就是个美人儿,今天这一上大妆啊,连婶娘的眼珠子都移不开了。”

    荀安如顿时羞红了脸,长辈打趣又不能回嘴,只能低头绞着自己的袖子,怎么劝都不肯再朝镜中多看一眼。

    “好啦好啦,快穿上嫁衣吧,时辰也不早了。”荀夫人笑着安抚了一句,命两名侍女将墙边衣架上悬挂的绣衣捧了过来。

    荀安如的两名贴身侍女一个叫敏儿,一个叫佩儿,都是她十三岁时挑到身边,一起长起来的,素来十分亲密。敏儿的性情更加活泼些,一面给姑娘整理着裙袂,一面笑道:“奴婢们都听说了,咱们姑爷的东海之战真是打得漂亮,一路取胜,直接打到了淮水边上。如果不是他呀,这东境的战火,此刻说不定已经烧到京城了呢。”

    荀安如听她说得夸张,不由抿嘴一笑,“你这丫头懂什么,东海再猖狂,想打到京城还是不可能的。”

    “奴婢确实不懂,真的不可能吗?”

    “不过连场败仗之后,人心惶惶,全靠莱阳侯稳住了局面。他的忠勇之心、统御之才,确实令人仰慕……”荀安如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两颊又是一阵发烫,咬唇低下了头。

    “仰慕自己的夫君本就是应该的,用不着害羞。”荀夫人急忙宽慰她,转头又问道,“佩儿,姑娘的绣鞋呢?”

    佩儿疾步奔到台架前,将一双合欢花纹的挖口红缎绣鞋小心捧了过来,跪地脱下姑娘足上的便鞋,理平白袜,动作轻巧地套了上去。

    低着头的荀安如正好能看见她半侧的苍白面颊和微红的眼角,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们只顾说笑,倒忘了你……听我们提起东海,你的心里一定很是难过……”

    与家生婢女的敏儿不同,佩儿原籍在东境的芡州,父亲原是湖边打鱼人,遇了水难,一家人生计无着,只能将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卖了活命。幸而她生来灵巧,辗转进了荀府后日子过得不错,对于亲人终究是思念大于怨恨,便求了姑娘帮忙,想办法重新联络上了家里,每年互通音书,盼着将来还有相见之期。不料东海侵袭,所到之处杀戮重重,母亲和兄长全家都死于屠刀之下,噩耗传来,哭得她肝肠寸断,几度晕厥,至今依然是想起来便会落泪。

    “我娘和我哥哥一家的仇,全靠姑爷替我们讨还。今天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奴婢怎么都不该掉眼泪。”佩儿仰起头,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恭喜姑娘得偿所愿,嫁了一个盖世英豪。”

    荀安如心头又是酸软,又是甜蜜,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这时门外响起了喜庆的催妆乐声,前来通知花轿已经上门。荀夫人不舍地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姑娘,低头抚了抚她的面颊,“嫁为人妇,和做姑娘时就不一样了。婶娘叮嘱你的话,可都听明白,记清楚了?”

    荀安如红着脸,点了点头。

    “外头传言,说荀大姑娘受太后恩宠,必定如同公主一般娇贵。但婶娘知道,你的性情最好不过。别担心,听闻姑爷也算一个和气的人,将来夫妇同心同德,必定如意美满。”

    “谢婶娘吉言。”荀安如眸中微微有泪,叹息道,“大堂哥没能来给我送嫁,想想还是有些难过……”

    提起这个一出城就跟脱了缰一样的侄儿,荀夫人的心里也是又牵挂又埋怨,不过眼下终究是大喜的日子,不宜过多伤感,忙笑着安慰道:“只要你日子过得好,不管你大哥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心里必定是欢喜的。好了,蒙上喜帕吧,千万不要误了吉时。”

    一方红帕垂落,遮了视线,绣房门扉随后开启,喜乐之声灌满双耳。想到从今以后便为人妇,荀安如的心情突然之间紧张了起来,手掌轻轻发颤,几乎难以迈过门槛。

    “没事,叔父和婶娘永远在这儿,你什么都不用害怕。”荀夫人紧紧握住侄女的手,柔声安慰。

    相比于新嫁娘羞怯中带着憧憬的复杂心情,此刻的新郎官则是完全纯粹的志得意满。东海之约履行得竟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让他在半年之内便得到了铺天盖地的赞誉和扎扎实实的军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的功业提出过质疑,朝堂地位和如花美眷全都摆在眼前,有时在暗夜之间回想起来,萧元启竟然会有一种恍惚如梦般不真实的感觉。

    喜轿进门,带来了满府铺陈不下的十里红妆。莱阳府为了迎新已经把隔壁两个园子都买了下来,可面对这盈门贺客还是有些招待不过来,除了新房内院和最南端的书房以外,连花园莲池的曲桥上都摆满了酒席。已有相熟的客人半恭维半打趣地说,莱阳侯府当下的规制已经盛不下小侯爷惊人的功业,也是时候赶紧升成王府了。

    对于这样似真似假的玩笑,萧元启当然不能直接回应,笑着四处敬酒,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他在甘州刻意培植出来的心腹们经东海一战都纷纷升迁,此刻跟随他堂前厅后四处招待客人,个个脸上喜笑颜开,因为跟对了主子前程有望而扬扬得意。这些人中升迁最快也最得信任的当然还是何成,身上已经穿了五品参将的袍服,正从书房院落的方向快步走过来,一面努力朝萧元启的身边挤过去,一面给近旁招呼的客人们回礼。大概因为实在笑得太多,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有些发僵。

    好容易凑到萧元启的耳边,何成尽量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句什么,同时接下了主子手中的酒杯。

    萧元启表面上声色未改,但眼眸深处已经浮起了一丝寒意。离开刚刚敬完酒的这桌客人后,他叫来管家大致吩咐了一下,便借着满院的嘈杂之势静悄悄地闪身自侧门离开。

    由于太夫人旧院居中闭锁,莱阳府的书房被隔离在了最南端,一向幽静,今天满府下人都被调去伺候酒筵,院内更是不见一个人影。

    萧元启怒气冲冲地推开了书房的大门,将何成留在外间哨看,自己一个人转过隔屏,神情阴寒地冷哼了一声。

    一条斜倚窗台的婀娜背影立即闻声而起迎了上来,朱颜鸦鬓,满面春风,竟然是一位三十来岁风韵十足的美貌妇人。

    “见过侯爷。恭祝侯爷新婚大喜。”

    萧元启咬牙怒道:“戚夫人,我与你的君上早就约定,东海之事了结之后,若非有极为紧要的大事,否则绝对不再联络。你今日前来,已经算是毁诺!”

    戚夫人甚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侯爷与我们君上共谋大事这两年多,不都是我往来联络传递消息吗?记得以前侯爷见到我,每次都很高兴啊,怎么立功回朝之后,您就变成这样的脸色了?”

    “今天跟往日能一样吗?你也不看看什么场合,万一有人……”

    “侯爷今日成家,当然算是件极为紧要的大事,哪里说得上是毁诺?”戚夫人呵呵笑了两声,抬手向旁边一指,“我们君上怎么说也是侯爷的长辈,新妇入门,他身为舅父岂能失礼?”

    萧元启不耐烦地顺着她的纤指看过去,只见围屏边的长条桌案上,摆着一盆火红的珊瑚。

    “此乃我东海独有的夜光珊瑚,置于暗处亦有灼灼光华,赤辉如火,世上所存仅有数件,是极为难得的珍品。国主命我送来,以贺侯爷新婚,来年早生贵子。”

    萧元启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怒气,道:“既然礼已送到,那你就快些走吧。”

    “哟,好歹我与侯爷也相识数年,难得远道而来,怎么连一杯喜酒都不肯赏我?”戚夫人娇笑了一声,眼见对方额上的青筋已经跳了起来,赶忙又安抚道,“好好好,请侯爷息怒。您若不愿留客,我自然马上就走,只望侯爷将来龙翔四海之际,也不要忘了我们君上的一片好意……”

    萧元启完全不想与她多说,草草点了点头,便引领她向外走去。两人刚刚转过隔屏,突有一名仆从莽莽撞撞地从屋外奔入,满头是汗地叫道:“启禀侯爷,荀大人已经……”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看见侯爷和何成正与位美貌妇人一起站在书房外间,顿时僵住,一脸呆傻之相。

    戚夫人轻柔地笑了一声,“侯爷以前多么的仔细,怎么功成名就之后,这府里便松懈了呢?”

    何成刚才专心倾听内间说话,一时忘了关注门外,出了这个岔子难免心虚,立即踏前一步厉声喝问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戚夫人嘲讽道:“问的这是什么话?他说没听见,你就信吗?”

    何成瞥了一眼面沉似水的萧元启,无须吩咐便取下了墙上悬挂的一把宝剑。仆从这时才意识到危险,惊惶地转身向外跑,一条腿刚迈出门槛,便被后方利刃一剑刺透。

    “大喜之日见血,倒是我给侯爷添了麻烦,还望见谅。”戚夫人柔声致了歉,蹲身一礼,快速向侧廊退去,眨眼便不见人影。

    萧元启定了定神,以目示意何成处理尸首,同时也看了看里头摆的那盆珊瑚,吩咐道:“这个东西太过打眼,不能留着。此刻不方便,晚上你想个办法,一并处置了吧。”

    何成躬身领命,待他快步离开之后,立即关闭了书房的院门,自内牢牢闩住。

    荀白水因是女方尊长,只需出席拜礼之后的晚宴,所以刚刚才到。眼见前厅门廊下没有主人迎客的身影,这位首辅大人心头微微有些不悦,只是被城府所掩,外面看不出来。

    稍站了片刻,一身吉服的萧元启疾步从厅内奔了出来,一面行礼一面致歉,连声解释道:“我一直让他们在街面上小心探看着,谁知传报有误,竟然刚好错过了。未能早些迎候大人,实在是太过失礼。”

    看他气喘吁吁跑得额角生汗,想来也不是故意怠慢,荀白水心里舒服了一些,自然也要显示大度,笑道:“今天是你的吉日,这么多客人迎来送往,怕是连多喘一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你我以后也不是外人了,无须讲究这些虚礼。”

    “是,今后以私而论,大人就是元启的长辈了。”萧元启欠了欠身,抬手前引,“首位一直小心留着,请叔父上坐。”

    荀白水微笑着随他走向正厅,在经过稍稍清静些的中庭时,步履稍缓,低声道:“趁着今日良辰,老夫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元启所得恩赏已经愧不应当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你原本就是皇室近支,又护国有功。近来多有朝臣奏议,应恢复你府上的王爵。”

    萧元启猛地停住了脚步,“王爵?”

    荀白水一脸慈和地看着他,“内阁已经议定了,只不过宁王爷刚过世不久,宗室那边要等一等。最晚九月底,便能有恩旨下来。”

    萧元启呆愣地站了片刻,似乎一开始还不能相信,但激动的红晕很快就出现在他的脸上,眉梢眼角全是笑意,语气也很激动,“元启能有今日,全靠陛下信任,大人提携。”

    大局安稳,朝政平顺,这个新姑爷看上去也很识时务,荀白水对当前现状很是满意,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臂,“那也得是你时运好,自己有真本事才行。”

    这时主厅的其他客人都已闻报迎了出来,笑着拱手招呼。能在此处落座的当然都是身份贵重之人,荀白水和萧元启赶紧回礼寒暄,大家客客套套地入了座,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按照金陵帝都的习俗,黄昏方行拜礼,晚宴不过三更,同祖亲眷方许入后院闹洞房。萧元启是武靖帝皇孙,来参加婚宴的人里明显没有这样的至亲,所以散席送客之后,整个侯府顿时便清静了下来,只有新房院落内外还闪着灼灼华灯。

    拜礼之后便被送入新房的荀安如此时已在红帐中端坐了近两个时辰,听着周边喧闹渐转安宁,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紧张得几乎忘记了腰间久坐的酸痛。

    喜娘说了吉祥词,头顶红帕轻轻飘落。荀安如觉得自己就像被牵着线的偶戏人一样,不知不觉间便咬了递到嘴边的百子果,喝下挽臂而饮的交杯酒,手中握的如意也被拿走,换上了一个红线绕织的同心结。一整套细碎的步骤走完之后,敏儿佩儿双双过来道了喜,行礼退出,将门扉轻轻掩上。

    荀安如终于鼓足勇气,透过额前低垂的珠帘向外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过去剪了烛花,又轻悄悄地走回来,在她的身边坐下,伸手将遮在她面上的珠帘拨开,挂在金钗衔口之上。

    也许是因为烛光柔润,也许是因为心有期盼,荀安如在快速瞥过一眼之后,只觉得他样貌俊雅,神色温和,眉间眼底满是笑意。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子,但同时又将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为亲近的人。婶娘说,夫君是天,是一家之主,是终身的依靠,从此之后,要全心全意服侍他,体贴他,听从他……

    “请问夫君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夫君曾见过我?”

    萧元启眸中浮起回忆之色,慢慢道:“不算是真正见过。只是坐在茶楼,看见你的马车从街前走过,后面居然有禁军护送,当时还有些惊讶。”

    荀安如起初愣了一愣,想想又觉得这些话说不定有提点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释道:“请夫君放心,妾身虽蒙太后娘娘恩宠,但幼承家训,从不敢骄纵无礼。”

    萧元启轻柔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既然嫁给了我,即便骄纵些、任性些也没关系,我自然会照顾你。”

    世间男子,没有谁会不喜欢妻子柔婉顺从,这便是荀安如自幼从婶娘身上学习的为妇之道。作为一个初嫁的新娘,她还摸不太准夫君的性情,甚至不能确认他这句话究竟是当真还是试探,因此也只能茫然地眨着眼睛,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个世上完全依靠我来照顾的人,以前只有我母亲,可是我没能照顾好她……”萧元启将她的手松松地握在掌心,语调伤感,但笑容温存,“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荀安如只觉得心头最柔软的部分瞬间被触动了一下,胸口涌出一股暖流,被握住的手指渐渐收紧,用力反握了回去,颤声道:“妾身也愿……将来与夫君彼此扶持,携手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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