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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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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士兵冒冒失失地闯入了指挥室,“长官,我们……”

“知道,我们被包围了,我又不瞎。”耶西背对着他,语气十分怠慢。

那老男人金发斑驳,手指间竟然还大逆不道地夹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烟。

士兵瞳孔一缩,忍不住脱口说:“长官,在太空舰艇上抽烟是重罪……”

“我乐意抽啊。”耶西用一种比乡间小调还要轻柔的声音哼哼这说话,“怎么样?你打算来咬我吗?”

长官是个无耻的悍匪,士兵只好无语凝噎。

这一秒,整个舰队都在一触即发的战局中等着这个男人的命令,他却不慌不忙、认认真真地吸着嘴里这根烟,同时哼着著名而古老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那低哑、若续若断的哼唱回荡在整个舰队的频道中,顶着重兵围困,在极端的宁静中,孕育出诡异的一触即发。

终于,烟燃到了屁股,耶西不慌不忙地把它捻灭在了雪亮的操作台上,“嘶”的一声,士兵的脸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这时,他注意到,耶西笑了,是饥饿的野狼见见了生血的那种笑法。

“各部门注意,”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我说‘预备——起’,大家就跟着我干他们。现在,远、中、近最大重量级导弹同时预热,左翼所有高能炮准备放烟花,引力炸弹上自动瞄准程序……”

士兵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长官!他们有至少二十艘以上的巨舰和无数的随从舰,你……”

“这我也知道啊。”耶西转过头来,男人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渴望着什么似的舔了舔嘴唇,“不过小宝贝,你不知道我是一条疯狗吗?”

士兵在他的笑容中毛骨悚然。

耶西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女士们先圣们,狂欢吧!”

他话音方落,星际导弹沿着凄厉的轨迹,毫无预兆地奔向了浩浩荡荡的他星系群,密集的高能炮仿佛原地烧出了一颗人造太阳,刺得人眼生疼,在其掩映下,三颗引力炸弹连发,整个战舰中引力波警报器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他疯了他疯了!”会议室里的科学家叫唤成了一团,“引力炸弹极限是两颗并发,三颗引力炸弹结果尚在论证中,可能会引起空间坍塌啊!”

“连接指挥中心!连接……”

下一秒,耶西的声音在全体舰艇中响起,他像个西部马仔,打了个呼哨:“哟吼——闭嘴吧书呆子们,你们见过真正的坍塌和黑洞吗?”

说完,他猛地把指挥舰沉了下去,直上直下中,舰上的人快把心都吐出来了。

对方显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巨大的引力炸弹配合着无数导弹飞了过来。

耶西:“跃迁!”

无预热、无预兆的集体跃迁,在他命令出口的一瞬间实现,升级版本的曲率驱动器发出难以忍耐的轰鸣,时空扭曲中,依稀是老队长锥心泣血般的心疼脸。

这支海盗血统浓重的地球正规军,就像一群自不量力的野兽,对天张开爪牙,悍然闯入了敌阵。

地球,全城戒严。

地上与地下的住宅全都变得不再安全,手无寸铁的平民被集中在了一个钢铁打造的收容所里。

收容所是战争时期的特殊产物,建设得十分仓促,外观上自然也不可能下太多的功夫,乍一看,就像一个盘踞在那里的大怪物。

收容所里的空间狭隘如蚁穴,外面有森严的电网,坦克和机甲的双重重兵把守,人们迫于安全,拖家带口地逃进来,就像是千里迢迢地主动把自己关进了监狱,以获得一阵苟延残喘般的短暂平静。

本来,住在这里的人每天还有一个半小时的集中外出活动时间,而现在,最后的自由消失了。

地面战场突然变得险恶了起来,他星系人就像是已经厌倦了伪善的和谈,在沦陷区边境上开始了疯狂的进攻。

炮火之下,如今已经看不见蓝天了。

付小馨他们的车开得很慢、也很谨慎。

她的伤腿已经安上了义肢,装在长裤里,外人不怎么看得出端倪来,本人也好像戴上了隐形眼镜一样——刚开始有些不适应,时间长了,就完全可以忽略“自己的腿不是原装的”这个事实了。

只是阴天下雨的时候还是很疼。

她本来是去送一批近地机甲的,地下军工厂行事低调、但戒备森严,附近被安全部安插了无数的便衣,但尽管是这样,工程师们依然谨慎得要命,每次武器出库,都会有专人确认交到军方手上。

经过收容所的时候,随行的一位研究员小张下了车,要顺路去给收容所里的家人送点钱,他们就把车子停在了街角。

付小馨就是在这个戒严的时间,在街角碰见违禁的男人的。

以她八十岁的阅历,一时间居然看不出那个男人有多大年纪,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相貌不俗,只是瘦得几乎不成人样,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都极白,是经年不见阳光的那种白,几乎让人有种“他的皮肤是透明的”这样的错觉。

就像个成了精的水母。

此时的街道已经千疮百孔,无数轮的轰炸早把光洁的地砖炸成了大花脸,再加上降雨,没多久就和了泥,男人的轮椅被卡在了泥泞中。

付小馨远远地看见他似乎几次试图启动轮椅,但不知是动力不足还是怎么的,轮子卡在里面,死活出不来,男人却也不着急,出不来,他就若无其事地停止了尝试,坐在原地,惬意地晒起了太阳,好像远处传来炮火隆隆都只是喜庆的二踢脚。

这时,研究院小张正好从收容所里走出来,也发现了陷入困境的男人,出于知识分子固有的同情心,研究员小张走过去,用力推了一把,把陷进泥沼的男人推了出来。

苍白单薄的男人露出一个仿如一触即碎的微笑,表达谢意。

不远处坐在车里等的付小馨却皱了皱眉,她从兜里摸出了一副眼镜,架在了鼻梁上——这是前不久刚刚做出来的军用职能扫描眼镜,能三秒钟之内,在三十米范围内,从外部扫描出一个人的基因情况。

早在和平年代,就有疯狂的科学家脑洞大开,提出了这样一个“扫描基因”的构想。理由是可在人类选择配偶时,提供重要参考,以保证后代的优良基因……当然,众所周知,每天都在研究这玩意的家伙们在现实生活里,其实都是没有“选择配偶”这个困扰的——他们压根找不着对象。

后来,相关研究由于侵犯个人隐私,被政府禁止了,眼下却被付小馨他们从故纸堆里刨了出来。

眼镜的扫描精确度不高,只能扫描出染色体数量,不会涉及具体的DNA序列,用途自然不用说——是扫描他星系特务间谍专用的。

“开始计量染色体数量:1、2……23……”

付小馨松了口气,按在眼镜腿上的手刚要放下来。

下一秒,眼镜片上陡然跳出了一个数字:24。

付小馨瞳孔一缩,镜片左上角当即跳出了一个警告框——敌人!敌人!

方才帮忙推轮椅的研究员小张正背对着那个人往车所在的方向走,付小馨满手心的汗,缓缓地把手伸进了随身的手提包里。

那里藏着一把傻瓜式的激光枪——是的,近身武器方面,地球再一次走在了他星系前面。

激光发射枪,还是刚开战的时候,傅落有幸在一个骨骼变异的他星系外星人那里见过的,要求持枪人的骨骼具有极大的变形和承受能力,当时无论是地球还是他星系,都没有后坐力在普通人承受范围内激光发射枪。

而现在,这种文职人员都禁得住的激光发射枪在研究所内部几乎人手一把。

尽管手持先进武器,付小馨还是紧张得要命,她从来没有杀过人。

司机感觉出了不对,压低了声音:“付工……”

付小馨:“嘘。”

就在她准备透过车窗瞄准的时候,突然,轮椅上的男人直直地向她望了过来,他的眼睛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眼珠极黑,脸颊极白,黑白分明到了晃眼的地步,仿佛一眼能看到人的骨子里。

他面无表情,同时,付小馨的镜片上骤然跳出了一条信息。

“我不是敌人。”

付小馨悚然一惊——眼镜片上的网络系统被入侵了!

除了方才简短的扫描,她确定自己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眨眼间,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他甚至没有任何操作,从头到尾只是看了她一眼!

接着,她的镜片上跳出了第二条信息。

“你们已经被盯上了,最好快撤。”

研究院小张拉开车门上了车,注意到付小馨的异状:“付工,你怎么了?”

付小馨一把拎过他的领子,压低了声音:“上车,快!走,离开这。”

司机:“我们马上回基地?”

“不……不能回基地。”付小馨的脸色很难看,那男人方才传了一张附近的平面图给她,上面有很多小红点,有些甚至是她们方才经过的路,走了那么远,竟然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

付小馨抬头望向街角,轮椅缓缓启动,神秘的男人弯起眼睛,对她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随即,他整个人往后退去,仿佛是要没入黑暗中。

不,等等,你是谁?

不知是不是通过她的表情读出了什么,下一秒,她的镜片上弹出了最后一条信息。

“星尘叶维,小姑娘。”

付小馨:“……”

四十年前就没人叫她“小姑娘”了!

然而眼下不是纠缠愚蠢的称呼的时候,除了付小馨本人外,随从的就剩下司机和方才下车的小张了,研究员小张还不到四十岁,是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青年,显然是靠不住的。

付小馨咬了咬牙:“开车,听我的,前面路口左拐,上二环。”

他们骤然风驰电掣起来,同时,付小馨眼镜片上的红点在一顿之下,也反应飞快,跟着调动起来。

“往市中心开,”付小馨飞快地说,“市中心的中央商圈!小张,你联系安全部,就说我们被敌人的特务盯上了,基地很可能也不安全了,让他们迅速想办法转移。”

司机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市中心不是早就给炸成了一片圆明园了吗?

付小馨没理会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找到了一个紧急联络人,发送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有狗追我们,救命。”

镜片上的红点明显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暴露,顿时发疯一样地加了速。

付小馨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是个资深的工程师,一眼扫过去,立刻就知道,这个加速度不是车辆,很可能是近地机甲!

“再快一点,要来不及了!”

司机被她的森然的语气影响,一脚踹进了油门里,汽车跑得像飞机一样。

就在他们刚转下高速路口,车里骤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研究员小张带着莫大的恐惧回过头去,只见五六辆经过隐蔽处理的近地机甲已经逼了过来。

是肉眼可见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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