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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章 心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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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的时候,张义也从滇西回到了昆明,他的老婆和儿子并没有随着他去那个偏僻的小县里,而是依然还住在七十二军的家属院里,徐小曼如今还是七十二军医院里的医生,自然也还是一个军人的身份。但是张义却也清楚,他的家人还能够住在这里,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大嫂的缘故。王金娜是七十二军总医院的院长,行政级别就相当于是师长,再加上她还享受着国家级专家的待遇,她的薪资其实比军长熊卓然还要高,在七十二军里,谁都会卖给她一个面子的,因为没有人能够确定自己以后不会得病或者负伤。

王金娜还是从张义的口中得知刘兴华被调往了湖北的,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就是有些意想不到,当问及刘兴华为什么要调往湖北?而这一次的调动也是平调,并非升职之时,张义只能张口结舌,无法说清。

见到王金娜和张义的到来,刘兴华连忙相迎。王金娜第一次走进了刘兴华的这个所谓的家,看了看这个院落,虽然很是阔亮,但是里面实在是空空荡荡,除了院子里种着几株随意生长的茶花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东西。走进了屋子里,也是如此,连一个象样的家具都没有,只在窗前有一张老旧的书桌,桌子上放着一台收音机,边上零乱地摆着一些书籍。这间屋子又是书房,又是卧室,在门口处支着一个脸盆架,上面搭着毛巾,架子上还有些洗簌用品;屋子里还有一张单人床,挂着有些密不透风的军用蚊帐,在床头边倒是有一个放衣物的樟木箱,除了这些之外,再没有其他。整个屋子里只有两把椅子,当王金娜和张义、小虎一起走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连一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刘兴华连忙搬过了一把椅子放到了王金娜的面前,有些尴尬地招呼着:“来,你坐这里!”他说着,又去招呼着张义:“张义,你坐那把椅子!”

小虎却不干了,问道:“干爹,那我坐哪里呀?”

刘兴华笑了笑,道:“你跟我就坐在床上吧!”

小虎把嘴一呶,不高兴地道:“算了吧,我到外面玩去了!”说着,就像是一只小鹿一样地跑了出去。

王金娜连忙叮嘱着:“不要跑远了!”

“知道!”小虎答着,已经跑到了院子的门口,同时回过头来告诉着她:“我同学就在这里住,我找他玩去!”说玩,人就一溜烟一样地跑得无影无踪了。

刘兴华找了泡了一壶茶,又找来了两个杯子,分别给王金娜和张义倒上茶,王金娜接过了水杯,看了看,却问着他:“你不喝什么?”

“呵呵,我不渴!”刘兴华随口答着,心里头却在暗暗骂着自己,实际上他只有两个杯子,他想这一回之后一定要多买几个杯子放在家里。

王金娜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开着玩笑一样地道:“呵呵,老刘呀,你这也是副省长,我看还不如人家一个村长的家呀!”

刘兴华也笑了笑,告诉着她:“我经常不在家里,所以这个家嘛,对于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听着刘兴华的话,王金娜不由得有些感慨万千,她是见过世面的人,想一想当初在国民党政府里面,即使是最清廉的地方官员,也不会象刘兴华这般得寒酸。她抿了一口茶,随之放到了桌子上。

“呵呵,今天你们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刘兴华忍不住地问着他们,同时也告诉着他们:“我正准备要去你那里探望一下呢!”

王金娜道:“每一次都是你过来看我,呵呵,就不兴我来看看你吗?”

刘兴华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由得憨憨一笑,应着:“当然看得!当然看得!”

“对了,你为什么要离开云南呢?”王金娜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刘兴华一时之间有些不好回答,他踌躇了一下,正要回答之时,便听到了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在向里面问着:“有人吗?老刘在不在?”

刘兴华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来,对着王金娜道:“呵呵,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老熊也来了!”他说着,已然迎了出去。

王金娜和张义一起站起身来,来到了门口,果然看到熊卓然穿着整齐的军装,精神百倍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刘兴华正将他让到了屋子里来。

当看到了王金娜和张义的时候,熊卓然愣了一下,马上又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刘兴华也走进了屋子里,开着玩笑一样地问着熊卓然:“老熊,你跟王医生是不是约好了,一齐来的呀?”

熊卓然却连连摆着手,解释着道:“哪里哪里!我也是才听说你要调走了,所以才特地过来看望你的!根本就没有和王医生约定过!”

“是呀!”王金娜也笑着道:“我们都是不约而同!”

张义十分知趣地把自己的椅子让给了熊卓然,同时也将自己的那杯茶端给了他,告诉着道:“呵呵,首长,你坐这里,这杯茶我还没有动过!”

熊卓然点了点头,坐下来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刘兴华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能招呼着张义:“张义,你坐箱子上吧!”

张义看了看床头边的木箱子,点了点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大家重新落座,这一次熊卓然的话头却是多了起来,刘兴华和王金娜都知道,熊卓然刚刚被授予了中将的军衔,而且还得到了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一级解放勋章的荣誉,也就难怪他会如此得意气风发了。

熊卓然的目光在整个屋子里扫视了一周,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对着刘兴华道:“老刘呀,不是我说你,你还没有老,如何也应该再找一个伴呀?你看看,你的生活这么随便,连一个关心的你的人都没有,到时候就怕倒下去了都没有人知道呀!”

刘兴华笑着,望了望王金娜,没有答话。

熊卓然也看向了王金娜,仿佛是要寻求一个支持者,问着她道:“王医生,你说我说得对吗?”

王金娜只得点了点头,道:“是呀,老刘,你是应该再找一个伴!”

刘兴华依然笑着,却摇了摇头:“我这个人随便惯了,不想再找了!而且,象我这种性格和脾气的人,很多人都不习惯的,我也不想连累别人,所以想一想,还是算了吧!”

“你的脾气怎么了?再坏能有我的脾气坏吗?”熊卓然一本正经地道:“我都找到老婆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呢?”他说着,又转头看着王金娜,装作就好象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对着王金娜道:“唉?王医生,你不也是单身吗?你和老刘都认识这么久了……”

王金娜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十分郑重地道:“熊军长,你不要说了,我和老刘只是朋友!”

开始的时候,当熊卓然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刘兴华便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一直还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先封上他的嘴,但是从他的内心深处来讲,却又有些期盼,甚至于希望熊卓然能够把这件事挑明,他真地想要知道王金娜的想法,及至到此时听到王金娜打断了熊卓然的话,他的心猛得一沉,忽然觉得自己真得有些卑鄙了起来,连忙也笑着摇着头,对着熊卓然道:“老熊,看你想的,男的就不能和女的作朋友了?”

面对着王金娜不快的表态,熊卓然有些尴尬,但是他立即又恢复了常态,笑着道:“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一个插曲令在场的人都有些难堪,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气氛立即显得沉闷了起来。

张义适时的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闷,问着刘兴华:“首长,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刘兴华看了他一眼,告诉着他:“去重庆的汽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一早出发!”

“这么急呀?”张义有些失望,又问着:“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吧?”

刘兴华指了指门后面放着的一个卧式旅行包,对着他道:“我这里又有什么好收拾的?就那么一个旅行包,里面也只有一些衣服,其他的也没什么好带的!”他说着,目光投到了桌子上了那个收音机上,对着张义道:“张义,那台收音机就送给你吧,我实在是带不走了!”

张义的眼睛却有些泛红,点了点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有些埋怨一样地道:“首长,你看,我的工作刚刚有些起色,你就走了!你这一走,真得让我觉得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了?”

刘兴华笑了笑,安慰着他道:“以后怎么样,你也不要多去想!作事就是作人,只要你心正脚正,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上,那么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张义点了点头,牢牢地记住了刘兴华的这番教诲,稍作停顿,他还是抬起头,恳求着刘兴华道:“首长,你到那边后,能不能把我也调过去?”

刘兴华怔了一下,反问着他:“你在这里工作不好吗?”

“还行!”张义如实地道,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笑了一下,又道:“我也知道在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但是首长,我真得不想离开你,真得希望永远跟着你走,哪怕就像是和从前那样,只跟在你的身边当个小兵,当一个警卫员!”

看着张义已然有些泪眼迷离的样子,刘兴华心软了起来,想一想他和张义之间,虽然只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实际上从一开始的时候起,他们就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兄弟之情、战友之情,甚至于还有一些父子之情,在他众多的警卫员之中,唯一令他一直喜爱不已的就是张义了,而且这位下属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是他别人无法超越的。他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望着张义和刘兴华两个人,熊卓然却感到有些不自然,他和刘兴华一直作搭档了这么多年,自然了解这位老战友的为人,想了想他,再想一想自己,刘兴华会有张义这么一个崇拜者生死相从,不管刘兴华是荣的时候,还是衰的时候,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可是自己呢?他也曾提拔欣赏过那么多的人,却又有哪一个能够象张义对刘兴华这样,对自己死心踏地过呢?先不要说别人了,就连他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上自己。

王金娜一直默默地听着张义对刘兴华的恳求,她有些感叹,这世人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十分优秀的人,真得别人去追随,刘兴华是这样的人,而自己丈夫张贤,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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