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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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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狗杂种!”曹金牙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脚伤,愤然站了起来,看着山下拿着刺刀顶着自己的兄弟正一步步逼迫过来的缅军,恨得将牙咬得咯咯直响。

张贤的头脑也有些热胀了起来,好不容易才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他知道如今在这种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自己一旦指挥失误,那么别说面前这些被敌人俘虏的弟兄们没得命活,便是这个刚刚巩固下来的拉牛山阵地也将会被敌人夺占,而这座拉牛山阵地的丢失,也将会成为这场国军保卫战失利的关键!

“怎么办呀?”牛春营长急急地问着,他和袁少华参谋几乎是同时跑到了张贤的面前,这两个人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得状况,不知道如何来处理了。

“参座,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要开枪!”袁少华以十分冷静的态度警告着张贤:“如果再不开枪,敌人就会冲上来,我们这个阵地就会保不住了!”

“开枪?开个屁枪!”曹金牙却在指着袁少华大骂着:“这些人都是跟我从云南出来的兄弟,大家出生入死,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他们去死!”

“不能开枪!”牛春营长也恳请地道:“如果一开枪,这些兄弟们肯定会首当其冲得被打死!”

见到曹团长和牛营长一起反对,袁少华也急了,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以十分坚定地态度对着曹金牙和牛春喊着:“你们两个人冷静一点,我知道你们都是心痛自己的兵,但是如今我们必须要服从大局,如果我们这个阵地丢了,那么大家谁都跑不了,孟撒总部也会陷落,我们都会成为敌人的俘虏!你们两个仔细想一想,是牺牲这么几个弟兄来保全大家好?还是让大家都陪着那几个弟兄一起去玩完儿呢?”

袁少华的话说得有理有据,难得在这种大家情绪都十分激动的时候,他还能保持这么一份的清醒。

曹金牙愣了愣,脸上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来,这种决断对于他这个团长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我不管那么多!”牛春营长却倔强地吼着:“袁参谋,你跟参座都是从外面来的,说牺牲几个兵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他说着,话音又有些低落下来,显然是想到了以往的过去,不由得声音有些悲泣,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滑落了两腮,他继续痛心地道:“但是,你知道吗?这些弟兄们死心蹋地地跟着我们从云南跑出来,就是因为相信我们大家都是同袍兄弟,相信我们在任何时候也不会弃他们而去!而且,从进入缅甸开始,高师长就跟我们一起开了一个大会,他就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们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有多大的困难,我们也不会丢弃一个兄弟,不会背判我们当初誓师的诺言!……”

牛春越说越是动情,说着说着,已然鼻涕眼泪一把了。张贤默然无语,他也曾经历过这种生死的决择,正是因为大家一起经历了太多的苦与难,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然将彼此视了自己的生死兄弟,这是一种已经超越了同志、超越的战友之情的感情!

袁少华怔怔地看着牛营长,在这一刻,他可以理解这位同袍战友的心情,这是出自他肺腑的话,自然情真意切!

这个时候,山下的敌人越爬越近了,已然到了半山坡上,那十几个被刺刀顶在前面的被俘人员,也恐惧不安起来,已然有人在对着阵地上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高喊着:“团长!别开枪呀!我们都还不想死呀!”他这一叫,马上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纷纷扯着脖子对着阵地上喊了起来,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尤其大,穿过几百米的空间,传到了阵地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团长,快救救我们吧!我们都不想死,我们要回孟撒,我们要回云南,我们家里还有爹娘要照顾……”喊得过程中,哭声已然连成了一片。

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阵地上每一个人都戚然了起来,感同身受,大家的经历几乎都差不多,谁也不愿意当异国之鬼,再在这个时候便是命令他们对下面开枪,只怕很多人也下不去手。

“参座,我们怎么办呢?”见到曹金牙还在犹豫,袁少华忍不住地催促着张贤,如今在这个阵地上,张贤的职务最高,实际上就是这支队伍的真正指挥官。

山下,一个缅军的翻译跟着队伍走上来,对着阵地上二七九团的官兵们用扩音喇叭喊着话:“你们开枪吧!这些可都是你们自己的弟兄!我们都想看看你们是怎么用枪子把你们自己人打死的呢!”说着,很多缅军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到这种嘲弄,恨得大家直想立即冲下去,将那个喊话的人一枪打死。

“没什么好怕的!”到这个时候,张贤终于平静下来,对着曹金牙和牛春道:“让大家装好刺刀!”

听到张贤冷静的话语,曹金牙、牛春以及袁少华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他们马上明白了张贤的意图。

“当年石牌保卫战的时候,我还是个作战副官,敌人也是采用这么卑鄙的伎量,把老百姓押在前面开道,想要冲过我们的阵地,我那个团长下令大家不许开枪,等到敌人上来后,大家一起端着刺刀冲过去,跟敌人肉搏!”张贤简短地向几个人作着介绍,同时也告诉了他们战果:“那一仗,我们杀得天昏地暗,但是最后我们赢了!那个时候的东洋鬼子拼刺很厉害的,但是我们比他们更勇猛!”他说着,又指着山下正在缓缓挨将过来的缅军,以不屑的语气告诉着他们:“这些缅甸人跟鬼子比起来,差得太多了,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他说着,当先地命令着身后的熊三娃:“三娃,把我的枪拿来!”

熊三娃连忙把那把狙击步枪递给了张贤,张贤接过枪来,从随身的牛皮护套里取出一把军刺,在自己的已然有些破烂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以非常熟练的手法将之装到了枪头之上,并且有力地挥舞了一下,以十分的信心高声对着曹金牙道:“曹团长,你有胆跟我比一比吗?看一看我们两个人哪一个杀敌多?”

曹金牙愣了一下,马上来了精神,当即接着话道:“好呀,比就比!”

张贤忽然想到了什么,却又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忘记了你的脚崴了!”

曹金牙却是一瞪眼,十分正经地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我跟你比就是!”他说着,转身命令着牛春:“牛营长,你代我传一下命令,告诉兄弟们,谁也不要开枪!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兄弟当靶子来打!让大家装上刺刀,听军号吹响,然后一起冲下去!”

“是!”牛春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响亮地答着,飞快地跑着传下令去。

※※※

缅军的推进还是那么得缓慢,张贤知道如果是有经验的人指挥官,在有恃无恐的情况之下,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慢慢行动,以期望看清上面国军的动态;而一旦离着目标在一百米之内的时候,一定会迅速地推进,在可以甩出手榴弹、手雷的时候,就要大量地投掷这种爆炸物来达到消灭对手,或者压制敌方反击的办法,来达到接近目标的目的。当年,日本鬼子以老百姓作盾牌,就是采用这种办法打破国军阵地的。

张贤一直担心着缅军的这种技战术,但是当这些缅军小心翼翼地推进入了一百米之后,仍然还是如此得缓慢,那样子就好象是一旦阵地上的国军发起攻击时,他们就可以马上转身逃跑,看到这种情景,张贤不由得把马上要喊出声来的命令又收了回去。毕竟,从阵地上冲下去,当然是敌人越近越好,这样可以达到迅速混杀的目的,让敌人在瞬间产出混乱,从而达到以势欺人的效果。而这个冲锋的距离如果太长,那么在二七九团的官兵们发起冲锋的时候,也许还没有等到大家冲到敌人的阵式里,敌人就已经明白了过来,一定会极力反击。

“差不多了!下令吧!”曹团长就坐在张贤的身边,他的手里也紧握着一把装着刺刀的步枪,显然也有些紧张。很久以来,主要是冲锋枪装备到部队中以后,国军部队里与对手的刺刀拼杀战就少了很多,冲锋枪在近战中显尽了优势,根本不用等到敌人冲到面前举起刺刀,随便一梭子子弹,就可以扫倒一大片的人。

张贤看了看下面的距离,还在渐渐地缩小,已然是过了五十米,他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缅军竟然连丢手榴弹的架式都没有,想来他们还指望着用这些俘虏兵换取胜利,以为阵地上的中国人就会举手投降。

“再等一等!”张贤安慰着曹金牙,同时也告诉着他:“这些缅军与日本鬼子相比,作战技法和作战意识上相差得太多了,我们不用担心!”

见到张贤如此得判断,曹金牙点了点头,想一想张贤打得仗太多了,他的经验不知道比自己多了多少,他说得是这样,就一定是这样。

张贤却有些感慨,想一想自己最近的一次肉搏战还是发生在朝鲜战场上,在那里,他依然是处于武器和装备极其落后的一方,唯一可以让他感到有信心的就是在与联合国军的近身肉搏战,也就是拼刺刀,志愿军的优势是非常明显的。只不过,联合国军并非是傻子,他们仗着武器的精良,向来很少会跟志愿军拼刺刀,除非是被志愿军逼到了绝境处,万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而这种时候,也大多数是由志愿军自己制造出来的,并且多是在夜晚的时候。

二七九团的官兵们早就已经把刺刀装好,作好了准备,一个个都象是上了膛的子弹,也都蓄事待发着,只等着张贤的一声令下。此时,阵地上一片得安静,没有枪声,更没有炮声,如果说有的声音,除了风吹动着树叶在响之外,就只剩下了二七九团的官兵们从喉咙里发出来的粗重的喘息之声。

缅军终于是接近了这个阵地,已经处于了十米远处,人们都可以看清楚缅军士兵们一张张同样恐惧与有些不知所措的脸孔。张贤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出击的时候,当即对着躲在自己不远处的司号手挥了一下手,那个司号员马上明白过来,猛地吹响了嘹亮的军号。

“杀呀!”张贤怒吼了一声,第一个从战壕里跳出来,当先地杀向了缅军的阵营里!在他的身后,二七九团的官兵们一起跃出了壕沟,呼号着,端着刺刀一起冲下了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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