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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赵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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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长官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张贤与杨涛都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大致的方案已经作出来,马上要进行的自然是更加细致的各部队的部署,只是这种部署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就绪的,首先要有明确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也必须要由兵团指挥部详细地拟作出来,必须考虑周全,然后再传达到各军、师、团里,大家按照兵团指挥部的计划行事,亦步亦趋,以达到行动的统一。

黄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然到了二十二日的凌晨时分,于是便让吴周副司令依然赶回芦沟集那边的八十五军军部,张贤与杨涛依然回转浍河北岸,准备好整备各部队,等待兵团指挥部的命令。而文副参谋长也向大家作出了保证,一定会赶在天亮之前,制定出一个切实可行而又安全稳妥的东行计划。

得到了黄长官与文副参谋长的保证,吴周、杨涛与张贤三个人总算是如释重负。张贤与杨涛走出兵团指挥部,此时的十一师与一一八师都已经过了浍河,张贤望着满天的星斗挂在苍穹间,低垂而又耀眼;凛冽的寒风从北面吹来,隐隐还能够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此时的硝烟散去,却远未燃烬!

刚刚赶到十八军还位于浍河南岸的临时军部里时,一个副官便向杨涛禀报着,说是四十九师的师长徐海波从赵家集亲自赶了过来,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晚上!

一听到徐海波来了,杨涛与张贤都不由得喜不自禁起来,这也就是意味着四十九师终于回归到了十八军的建制里,当初听到黄维告之国防部有意要将四十九师划归八十五军,准备组建一个新的兵团时,杨军长便气不打一处来,此时四十九师的回归,也就意味着十八军终于可以完璧归赵了!

杨涛与张贤兴冲冲地推开了个土屋的门,还没有进去,便听到熟悉的呼噜之声有如震天雷一样得响彻整个房间,杨涛经不住皱了下眉头,对着张贤笑道:“这个老徐真得舒服呀,我们刚才在绞尽脑汁地想问题,他到好,跑到这里来睡大觉来了!”

张贤也笑了起来,走进屋里。这个屋里挂着一盏马灯,光线微弱,徐海波穿着一身黄呢子的将官服,他的胡子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刮,成了满脸的络腮状,衬着他脸上的那道疤越发得显得凶悍起来,此时他就靠着墙角的一处铺着稻草的地上,席地而卧,他的警卫也坐在地上,趴在一个板凳上流着口水,也呼呼而睡。

“喂!喂!醒醒了!醒醒了!天亮了!太阳晒屁股了!”张贤故意大声地对着徐海波的耳朵喊着。

徐海波蓦然惊醒,一骨碌身从地上跃将起来,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向窗外望去,外面依然是一片得漆黑,他再转过头来,已然看清了张贤的脸,不由得皱着眉头道:“阿贤呀,你胡叫个什么?天还黑着呢!”

张贤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样子,徐海波还以为这是当初在当张贤副手的时候呢!

他的警卫也惊醒了过来,首先看到了杨涛军长,马上响亮地喊着:“军长好!”

这一声喊,将徐海波从梦中真得叫醒了来,转过头怔怔地望着杨涛,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立正敬了一个礼,喊了一声:“军座!”

杨涛走上前来,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副官搬过凳子,示意着大家坐下来,同时有些内疚地道:“呵呵,我这个军长对不住你呀,让你等了这么久,还打扰你的好梦!”

徐海波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道:“军长说得哪里的话,我在等你的时候却睡着了,这才实实的不应该!”

杨涛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也别跟我这么客气了,这才几日不见呀!”他说着又看着张贤,笑道:“阿贤,你看看,是不是老徐比以前变得黑了许多,又瘦了许多!”

张贤点了点头,同时自己也深有感触地道:“这个师长不好当呀,不黑不瘦那才怪呢!”

徐海波也笑了起来,却也道:“张贤呀,我看你也比以前黑瘦了呀,看你眼睛青黑的样子,跟个大猫能一样!”

张贤也笑了起来,同时告诉他:“我也跟你一样,吃不好,睡不好,哪能不变样呢?”

杨涛却是把话转入了正题,正色地对着徐海波道:“老徐呀,今天你也别想睡了,我和阿贤也别想睡了,马上就要有很大的军事行动了!”

“哦?”徐海波愣了一下,忙问道:“什么行动?”

杨涛看了张贤一眼,示意着他来讲。

张贤点了点头,告诉他:“刚才我们在兵团指挥部里,与黄长官一起开了一个紧急的军事会议,研究此时我们十二兵团的处境问题,我和杨军长都认为我们已经落入了共军的陷阱里,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马上转移,不能无视现实,听从国防部与刘峙的瞎指挥,这样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哦?”听到张贤如此一说,徐海波虽然初临战场之上,也马上意识到了局势的危险,他刚才还有的一点瞌睡在这个时候,已然无影无踪了,连忙追问着:“那么,我们要往哪里转移呢?”

“固镇!”杨涛说出了这个地名来。

“固镇?”徐海波经不住重复着,脑海中开始出现淮北地区的地图,思量着那个县城的位置。

张贤为他解释着:“固镇在我们的东南面,有津浦铁路为依托,与李延年和刘汝明两个兵团很近!”

“好呀!”徐海波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道:“当初我就奇怪,为什么不把蒙城作为依托,全军北向宿县;这个时候,我们转向固镇,其实与当初的蒙城计划同出一辙,首先可以令我们十二兵团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想着北攻宿县,这样才是真正打仗的!”

杨涛与张贤对视了一眼,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徐海波原来也早就对兵团的作战方针不满了。

听他提到了蒙城,张贤不由得问道:“对了,老徐呀,吴周副司令并不是没有打过仗的人,当初与日本鬼子在豫鄂边也打了几个漂亮的胜仗,他怎么就不明白蒙城的重要性呢?把我们的大后方给弄丢了呀?”

听到张贤如此一说,徐海波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道:“这哪里是吴副司令的过错呀,这纯粹就是那个一一零师师长沈凤起犯的一个低级错误!”

“哦?”杨涛与张贤都不由得一愣。

徐海波接着道:“吴副司令让一一零师留守蒙城,带着我们四十九师和二十三师两个师渡过涡河,准备往南坪集来与兵团主力会合,可是也就在我们刚刚到达板桥集的时候,吴副司令却接到了沈凤起的一个报告,说发现涡河北面有共军部队穿插过来,威胁过河的我军辎重。当时吴副司令接到这个报告马上召集我和二十三师的黄师长,要求我们两个师各出一个团以保护辎重队的安全;可是在这个时候,那个沈凤起却又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派出了一个团,正赶往涡河北岸,驱散骚扰的共军。吴副司令一听,很是满意,便没有令我与黄师长再出兵,同时要求一一零师务必要守住蒙城,哪怕是辎重全失,也要死守蒙城。”

“既然如此,为什么蒙城还会丢呢?”杨涛不解地问道。

听到他问起,徐海波愤怒地道:“哪知道,刚刚到半夜里的时候,吴副司令又接到了这个沈凤起师长打来的报告,说是他的一个团陷入了共军的包围里,他顾不得其他,带着一一零师的另两个团想要救出那个被围的团,刚刚出了蒙城,过了涡河桥,蒙城便被共军占领了,而那些围住他那个团的共军也撤围而去,他这是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就这么简单?”张贤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

“是!”徐海波道:“就这么简单,看起来,就好象是沈凤起故意要把蒙城拱手相让给共军!这还不是奇怪的,他那个被围的团竟然也毫发无损,仿佛是与共军在唱双簧!”

杨涛与张贤不由得对视着,徐海波的话说出来如此得轻松,可是想来当时的情景却定然不是这么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为什么你的说法与吴副司令的说词差了这么多?”张贤经不住地问道,这其实也是杨涛所怀疑的。

“吴副司令怎么说?”徐海波连忙问着。

当下,张贤一五一十地把吴司令的话讲了出来,同时道:“吴副司令把丢失蒙城的所有罪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丝也没有让沈凤起承担什么!”

“哼!”徐海波从鼻子里冷笑了声,道:“这个吴副司令最是护短,当时听说蒙城丢掉,我还认为共军刚刚占城,定然立足未稳,还建议八十五军与我们师杀他一个回马枪,但是那个沈师长连夜赶来向他请罪,还说了许多令人丧气的话,这个吴副司令便把我的提议给丢在了一边,而对于我对沈凤起的责问却无动于衷,反而一心护短,实实地气人!不过,后来我听二十三师的黄师长说起,这才知道,这个沈师长当年打鬼子的时候,曾经救过吴副司令的命,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有如父子一般!”

“原来是这样!”杨涛恍然大悟。

可是,张贤却觉得有许多的不对劲,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初吕奎安到新成立的十二兵团调查共谍的事来,或许,八十五军里真得有共产党的间谍,而这个作他校友的沈同学,想想当年在陆大时激进的表现,便令张贤不寒而栗起来。

徐海波与杨涛并不知道张贤在想些什么,此时徐海波正在向杨军长请示着四十九师的动向。

“军长,如今回到了十八军,我也再不想听从那个姓吴的老头来指派了!”徐海波直截了当地说道,这很符合他作人的特点,除了几个十分亲近与了解他的人,很少能有人跟他合得来!

杨涛笑了笑,这才道:“你们四十九师还在赵家集,你们师的战斗力不是很强,我看也没必要赶到南坪集跟我们汇合了,你带着你们师径直向东,从赵家集出发,经罗集,向湖沟集的方向前进,到达固镇的西北方向,并且负责这个方向上的警戒,同时你要及早与李延年兵团取得联络,以引导我们十八军的主力进入固镇!”

“是!”徐海波响亮地回答着。

杨涛点了点头,这才又道:“兵团指挥部会在天亮之前下达转战的命令,你也要及早地回去做好准备,我就不留你在这里了!”

“明白!”徐海波点着头,重新披上了自己的军大衣,同时戴上了帽子。

“呵呵,还困吗?”张贤开着玩笑地问着他?

徐海波愣了一下,却是一声苦笑:“从我当兵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想睡过一个好觉!呵呵,这么多年都习惯过来了,真要打起仗来了,哪个还困的哟?”

张贤也跟着笑了起来,的确如他所说的一样,当兵的在这个乱世里,怎么可能会睡一个好觉呢?

其实乱世中,何止是当兵的人?这天下所有的人,又有几个敢睡得安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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