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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誓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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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在去石牌的途中,张贤又遇到了那两个曾搭过自己车的女记者,这两个女记者正在采访从前线下来的伤兵,当听说张贤要去石牌的时候,这两位女记者也要搭车前往,她们想要去采访十一师的胡师长,当然更主要的还是想知道何谓军事第一,石牌第一。

当张贤来到石牌的时候,天已经近黄昏了,但远处的枪炮声还在不断的响着,便是山上的石牌炮台上,海军也在不断地向江面发着大炮,原来,一艘鬼子的军舰正要逆江而上,攻打南津关,却被老百姓投下的上百吨的杂草缠住了螺旋桨,动弹不得,又被江水冲进了海军所布的水雷区里,于是成了石牌炮台的一个活靶子。

那两个女记者立刻跳下车奔向山去,采访海军的士兵。

张贤让刘小虎将车开回独立营,带着熊三娃来到了江边,却见江面上布满了杂草,随着江水上下沉浮着漂向下游。而高岸之上,正有许多的老乡在往江里丢着从山上割下来的草。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些草原来都是附近及上游的老乡们丢下来的,因为大家听说草可以缠住鬼子的军舰,不让他们上来,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成千上万的百姓自觉地上山割草,丢到长江里,于是也就有了张贤看到的这么壮观的江面水草。

那艘鬼子的军舰终于被海军的大炮击中,燃起了熊熊的火,冒起了浓浓的烟来。想象着船上的鬼子垂死的挣扎,张贤的心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张贤正要赶往师部,去见胡从俊师长与罗达参谋长,却看到龙天涯正带着两个士兵从江岸处走了上来。龙天涯原本是张慕礼手下的一位连长,后来在王元灵升任三十二团团长之后,张慕礼也升了副团长,他被调到警卫营当了营长,成了胡师长的亲信。

龙天涯也看到了张贤,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却显得十分高兴,跑到他的面前,捶了他一下,笑着问道:“早就听说你到三斗坪来了,你小子怎么直到今天才来看我们呀?”

张贤苦笑了一声,道:“战斗马上要打到这里来了,所以我是回来打仗的。”

“呵呵,我看你是回来督战的吧!”龙天涯开着玩笑。在张贤的这些战友们看来,张贤已经高升到了长官部里,并听说已经成了长官部里最重要的作战副官,在这大战紧要的关头,他跑到十一师来,自然是上面派来督战的。

张贤笑了一下,并没有多作解释,看了看龙天涯,见他挽着裤脚,鞋也湿了,于是问道:“龙营长到江边来做什么?”

“哦,我去搞了两只小船。”龙天涯随口告诉他。

“你搞船做什么?”张贤不解地问道。

“是师长让我找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龙天涯老实地告诉他。

张贤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紧锁上了眉头。

“有什么不对吗?”龙天涯看着他的表情,奇怪地问。

张贤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问道:“那两只船在哪呢?”

“就在下面!”

“你带我去看看!”张贤要求着。

“那有什么好看的?”龙天涯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在张贤一再的要求之下,带着他来到了江边,在江边的一个小港汊里,果然停着两条小木船,虽说小,但是每一条船上坐三到四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张贤并不多说,忽然解开了一条船的绳子,脚一蹬,将这条船蹬到了江里,那船随着滚滚的江水向下游漂了下去。

“喂!你这是怎么回事?”龙天涯大骂着:“你是疯了不成!”连忙跑到水里想要去牵回那只被张贤推走的船,可是那江水太快,那船已经漂远了。等他再回到江岸上来时,第二只船也被张贤推入了江中,顺水而去。

“张贤!你这是要干什么?”虽说平日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可是到这时,这个脾气一直很好的龙天涯也不由得被激怒了,忍不住就要拔出枪来。

张贤却一手压住了他的手,将他刚刚拔出的枪又按了回去,却对着他狡黠地一笑,解释着道:“龙大哥,你别急,我知道师长这是在为自己留退路,我就是要断了他的退路!”

龙天涯愣了一下,好象有点明白。

“你放心,我做的事,不会让你为难,我这就去见师长!”张贤说着,当先走上了江岸。

※※※

听说张贤回来了,师长胡从俊、参谋长罗达以及副师长杨涛都迎了出来,他离开十一师还不到一个多月,但大家就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张贤向自己的三位长官敬了一个礼,这才跟着他们走进屋里。

龙天涯也跟着走了进来,刚要向师长报告,却见胡从俊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他刚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这些小动作却没有逃过张贤敏锐的目光,他笑了笑,开门见山地道:“师长,刚才我在江边看到龙营长搞了两只小船,不过又被我放到了江里去了。”

胡从俊愣了愣,刚刚还喜笑颜开的笑脸一下子变成了拧目而视,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看了看屋里的其他人,强压了压自己的火气,对龙天涯道:“龙营长,这里没有你事了,你先下去吧!”

龙天涯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师长,我知道你肯定要骂我,我已经准备好等你来骂了。”张贤很是坦然。

胡从俊望着他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是气又是恨,同时又有些怜惜,又有些好笑,这就仿佛是对着自己犯错的孩子。他瞟了张贤一眼,却将脸转到了窗外,讽刺地道:“呵呵,如今你的翅膀硬了,成了长官部的红人,哪还把我们这些旧长官们放在眼里!”

“师长!”张贤几近哭了出来,大声动情地表白着:“师长,您和参谋长、副师长对我的栽培之恩,我张贤便是再过几辈子也不敢忘掉,但是,个人之恩与家国之责却无法相比。我敬佩师长,是因为师长也是一位忠肝义胆之士,值此大战的生死之刻,两军交锋,勇者胜,是以,属下认为只有至之死地才可后生,望师长明察!”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肃然起来,胡从俊渐渐平息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这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张贤呀,与你比起来,我真得是老了,未曾与敌交手便气馁下来,还是你锐气不减呀!”

“师长,此一战,我们必须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才有可能转败为胜,所以男子汉大丈夫,要想名垂千史,师长,那就要看您的这一战了!”张贤此时见胡从俊已经不再记恨自己,于是又这样不无恭维地道。

胡从俊点了点头,对着罗参谋长和杨团长笑了笑,道:“你们两个听到没有,不是我胡某人不为大家着想,实在是这个小营长太过狡猾,把大家的后路都给断了。我本想,一旦我们十一师被敌人击溃,我们几个人还可以坐船脱离险地,从长江上逃生。呵呵,如今这条求生之路也没了,我们只好拼死向前,除此之外,别无活路了!”

“不仅要向前冲,还要取胜!不然,便是我们战死,也对不起我们那些牺牲的好兄弟!”张贤也一本正经地道。

罗达与杨涛也都点着头,大家一时间情绪也调动了起来,罗达道:“张贤呀,你来得正是时候,说实在的,我也和师长一样,正在犹豫其间,如今便也不用再去为了生死来费脑筋,大丈夫活着就要顶天立地,死了也要惊天动地!”

“只是这一战的确是难呀!我们只好来试一试了。”胡从俊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沉思着。

张贤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于是道:“师长,您还记得我第一次上战场吗?”

胡从俊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

“当时我的任务是去狙杀鬼子的狙击手,你还问我行不行的。”

“是!”胡从俊想起了那日的情景。

“那时我还说我要试一试,呵呵,是您告诉我,说军人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没有试试一说。从那以后,我记下了师长的话。作为军人,即便是费尽心机,不能妄谈胜利,但是却必须要有必胜的信念,必死的决心!”

胡从俊怔在了那里,这个他一手带出来的兵,看来已经真正成为了一名勇敢的战士,可是自己今日在他的面前,所表现的令他自己都觉得汗颜。而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宁静了下来,有如秋水寒波。

※※※

当张贤再一次回到独立营时,所有的士兵和官长们都欣喜万分,在他们看来,营长回来了,他们那颗飘悬的心也就终于可以放了下来,即使再一次去面对狰狞的死神,他们也不会害怕。

只有副营长徐海波闷闷不乐,等那些连长、排长们离开营长室,这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不免报怨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该回来的。”

“为什么?”张贤问着他。

徐海波一笑,他那脸上的伤疤挤在了一起,倒是很有彪悍的男人之味,这让张贤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原来的上司王元灵,王元灵的脸上也有一道伤疤,但在张贤的眼里,这道伤疤代表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只听徐海波开玩笑似的道:“你这一回来,我什么时候才能升为营长呀!”

张贤也笑了,同时告诉他:“你呀,就跟着我好好地干吧,到时让我升上去了,你自然也就升上来了。”

“呵呵,你升得还不快吗?现在都是长官部的作战副官了,还回来做什么?”

“那不是我想要的!”张贤道:“我喜欢带兵,不喜欢去耍嘴皮子。”

“哎!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徐海波道:“你难道真没有看出来吗?这场大战十一师生死未卜,只怕明后天这里就会成为必死的战场,我是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反正我是一个孤家寡人,也无所谓了。可是你不一样,你可是刚刚结婚呀!”

张贤这才明白,他原来是在替自己着想,不由得有些感动,但他也告诉徐海波:“我正是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才会回来的。”

“为什么?”

张贤也一笑,告诉他:“因为这里有我生死与共的兄弟们!便是死,我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徐海波愣了愣,猛然紧紧抱住了张贤,就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兄弟,一滴泪水却悄然而落!

张贤也同样紧紧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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