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镜中花,水中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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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皇子犹豫着试探道:“七哥,你跟璃月……你把她给……”他还在措辞,宗政无忧转过身,面无波澜,淡淡道:“是她……心甘情愿!”

    多么简单而轻松的一句话,仿佛在说一件最为平常之事。冷风透窗而过,吹在屋内女子苍白如纸的面颊,女子的指甲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深深嵌入了窗木,纤细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着。她张着嘴深吸一口气,冷风如冰刃,瞬间贯穿了她的五脏六腑,割据着那颗凉到无以复加的心。

    心甘情愿?!是啊,她是心甘情愿,怨得了谁?她用手紧紧地,紧紧地按住痛到窒息的胸口,那力气仿佛要透过肌肤将自己的心一并捏碎了似的。她弯了身子,不住的喘气,不怨别人,怨只怨……她识人不清,看不穿那爱情本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幻无实。她低头望着脚下灰白色冰冷的地砖,有什么在疯狂地涌上眼眶,急欲宣泄而出,她连忙仰起头,高抬下巴,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顶部的房梁,那暗红色的精致雕刻物似是干涸的血迹留下的印痕,映在她眼中染上了苍凉的表情。

    九皇子一直以为宗政无忧接璃月来王府,是因为璃月会下象棋的缘故。他曾经因为七哥喜欢象棋,特意去学,怎么学也生不出兴趣,最后只得做罢。想起那个淡然聪慧的女子,他不由得出口问道:“七哥,你……会娶她吗?”

    宗政无忧一愣,抬目望着远处乌黑的云,半响没有回应。九皇子叹了口气,转脸见到一名纤细的女子自一旁小筑内缓缓步出,那步子看似极沉稳,却莫名的给人一种艰涩之感,他脱口叫道:“璃月?!”

    漫夭踏出那间屋子的那一刻,笑容浮上她的唇角,自嘲而薄凉。从前明澈的眼眸此刻沉寂如水,眼底透着深沉的讽刺和悲哀,她就那样定定的,定定的遥望住宗政无忧,抿紧的唇似是一把钢刃在割据着什么,绝美的面容是褪去了血色的苍白。

    宗政无忧闻声转头,只见她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散落在肩的乌黑长发迎风飞舞,胜雪白衣在风中鼓鼓而动,使得那纤细的身子看上去像是不堪重负随时会倒下一般。宗政无忧忽觉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微微皱眉道:“穿得这样少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

    他的关怀多么自然,就是这种自然,让她分不清虚实,辨不出真假。漫夭望着宗政无忧向她伸出的手,嘲讽一笑,退后两大步,强压住心中的起伏,道:“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何须再装模作样。”

    宗政无忧一怔,知她听了方才的那些话,已然猜出个大概。面对她直透人心的犀利目光,他微微蹙眉,沉了眼光,侧了身子,没有答话。

    他的沉默,无疑是等于确定了她的猜疑,漫夭虽心已有数,但此时仍不免心口巨痛,身子晃了一晃,宗政无忧直觉地伸手扶她,却被她闪身避过。他放下手,面色平静,看不出表情。

    九皇子一见,连忙道:“璃月,你别误会……”

    漫夭打断道:“九殿下不必为他辩解,是不是误会,我……心里明白。”她手心越攒越紧,极力控制住欲浮上眼眶的泪水,扬起脸庞,牵唇笑着说道:“我想请教离王殿下一件事。”

    这么快便恢复了平静,连称呼都改了过来,他听着莫名的觉得刺耳,宗政无忧蹙了眉,望着她浅淡而薄凉的笑容,他没开口,只用眼神示意她问。

    漫夭直盯着他冷漠的眼睛,痛在心间蔓延,她艰难笑道:“茶园被封……我被抓入狱,都是你的安排……对吧?”她一直在想,深夜遇刺所知之人甚少,为什么泠儿一早去茶园就会被抓?她以为他恨着临天皇,不会喜欢临天皇插手他的事,然而,她却不知,他的目的……根本就是她!

    宗政无忧锐利的眸光一闪,望了她半响,声无波澜道:“我说过,一个女子有时候太过聪明了不好。适当笨一些,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事。你这般聪明,又何苦追根究底,自寻烦恼。”

    这便是昨夜柔情万分的男子?原来他竟薄情如斯!他的话语,如同鼓槌重重砸在她心上,痛到锥心刺骨。她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笑得悲凉无比,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着心绪。继而自嘲笑道:“聪明?呵…我若够聪明,又怎会中了你的计,成为你用来练功的……道具?!”那道具二字,简直如利刃刺心,痛不堪忍。究竟……是她太愚笨,还是他的戏演得太逼真?

    临天皇震怒之下查封茶园,抓捕所有有关之人入狱;太子为洗脱嫌疑,必会寻找替罪羊;她为救园中之人出狱,只能依靠他,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以保护她的名义顺利让她住进王府,再以虚情假意诱她之心,以达到他的目的,这便是……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可笑复可悲!

    宗政无忧道:“不是你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你遇到的是本王。你不必担心,既然……你已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娶你。”伸手扶了她的肩,手下传来的温度令他微微一愣,昨晚那样滚烫的身躯如今竟然这样冰凉?

    她身子一震,立刻退后一步,侧身躲开他的触碰。事到如今,他还以为他愿意娶她对她而言是天大的恩赐?宗政无忧,你太不了解我漫夭了!她身躯微颤,手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没入娇嫩的掌心,带着薄凉的讽刺直直地看进他漆黑如墨的眼,那双眼,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半分柔情,只有淡漠的冰冷,她将一切悲伤拾起掩藏在荒凉的眼角深处,继而淡笑道:“不必了,离王殿下!男欢女爱……原本就是你情我愿,何谈嫁娶?昨夜……就当是一场春梦,醒来……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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