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做生意,不能不争一朝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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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母亲留在义乌过年的缘故,所以到了正月初二,绿叶就打电话来邀我们全家去她家作客。我不太想去,感觉挺麻烦别人的,所以在电话中故意同绿叶说,我要问问母亲和小梅。后来,我突然想到宗姐的爱人从国外回来了,何不让她现身说法,说说华人在国外的生活状态,也借此让母亲接受接受国外的信息。这么想着,我就对母亲说绿叶相邀之事,母亲的想法和我一样,说是不去,总麻烦别人不好意思。我嘛,当然就劝母亲去,说是浙江人好面子,不能不去的,如果不去,他们会很生气。

母亲听我这么一说,慎重考虑了一下觉得是大事,大正月的可不能薄了人家的面子,就同意去了。我们都去,小梅当然也得同意去了。

一路上,车也不挤了,往日的喧嚣消失了,所有的工厂都停下了机器,忙忙碌碌被一片安详所取代。辛劳的商人们以及民工们,在举国欢庆的节日里才得以喘口气。我由衷地喜欢那些安静的厂房,透着生活的安逸不再是没日没夜的艰辛。平日因过于忙碌而被人们多多少少忽视的亲情,在此时都会重拾起来,你来我往,温馨、和谐、友善……

宗姐对我们的到来很高兴,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招呼着我的母亲。为此,我从内心里十分感激宗姐,感激她对老人的这份尊重。照旧是绿叶的婆婆在下厨,绿叶也没闲着,挺个大肚子帮着打下手。绿叶的行为惹得婆婆很不高兴,担心着她肚子里的宝宝。我听见绿叶的婆婆不停地让绿叶一边歇着去,别帮忙,忙得过来。

菜肴很丰富,依旧像上几次一样摆满了一大圆桌。一行人坐下,边吃边闲聊。我故意地与宗姐的爱人把话题引到他在国外的生活上。

宗姐的爱人姓陈,我习惯性称他为陈总。

我问:“陈总,你在国外生活得习惯不?”我边说,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母亲,看她老人家是否注意到我和宗姐爱人的聊天。我注意到母亲在听我们说话了,这让我很舒服。

陈总说:“还好的,没什么不习惯,虽说是在国外,其实跟在国内没什么大的区别,周围做生意的大部分是中国人,说的话也是中国话多,只有客人来谈生意才说几句英语。”

我又问:“老外欺负中国人不?”

陈总夹了一口菜送到嘴中边嚼边说:“不会的,哪会欺负我们呢,都是做生意的人,和中国人一样的思想,和气生财嘛。”

我接着问:“听说陈总是自学的英文,很了不起啊。”

陈总哈哈大笑说:“我哪懂什么英文啊,英文字母都认不全。”

我奇怪地问:“那你是如何与客人交流的?”

陈总说:“当然是用英语了。”

这下我不解了,刚才明明说不懂英文,又如何与老外用英文交流呢?看着我一脸的迷惑不解,陈总解释说:“这个很正常啊,你想想,义乌有很多的阿拉伯人一个汉字都不认识,也不会写,但照样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我说:“那陈总的英语是跟哪个学的?”

陈总说:“看书,然后跟着老乡学,边学边和老外练习,时间久了就自然说顺口了。”

我又不解了,既然是看书学英语,那没有理由认不全英文字母不是?但我没说出来,怕问多了不礼貌,但陈总自己说了。

陈总说:“我们学的书不是你们学的英语教材,我们是手抄本,汉音本,就是英语对照的汉音,比如说,Good—bye就是‘顾得拜’,这么说你理解了吧?呵,这样的发音当然是不准的,在实际对话中再慢慢纠正成比较标准的音,这样时间久了,就自然而然流利、标准了。”

听陈总说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这样学英语的,真是了得,这些浙江人不光是在生意经上聪明,在生活中更是聪明劲十足。我不得不由衷佩服起这个不知名的手抄本原创者,一本不起眼的手抄本,解决了大问题。让土头土脸的农民浙商从国内走上了国际生意场,让人多少有点不敢想。但事实就是这样,不得不服。这就是环境,良好的商业环境,既是竞争对手,又是互助的团体。只有这样的经营团队才能打造出义乌这座让世界称奇的小商品城。

说着说着,我发现母亲不再注意我们的谈话了,我想,可能是我们所说的内容是母亲不能理解的,不能理解就自然不会关心了,这样不行,我得改变谈话内容。

我问:“陈总,你在国外吃得习惯不?”

陈总说:“和国内一样,买菜自己烧,没什么不习惯的。本来就是中国人,饮食习惯是改不了的,据我所知,我们这些出去经商的人,也都是这样生活,很少有全盘西化的。”

听我们聊吃喝拉撒的事,母亲停止了与小梅的聊天,目光转向我和陈总这边。我看母亲又注意上了我们说话,故意把话题再引下去,引到更细节的生活事上。

我对陈总说:“浙江人在你那边有女人吗?”

陈总说:“当然有啊,还不少呢。”

“那是已婚的多还是未婚的多?”

“呵呵,你问这个干吗?是不是要我帮你找一个?从此后,像我这样,一个国内生产,一个国外销售?”

“没有,没有。只是好奇地问问,呵呵。这些女人中有嫁给老外的吗?”

“有啊,还不少呢,有的是在义乌认识然后嫁到国外去的,有的是到了国外认识然后结婚的。”陈总说的正是我希望的,准确地说是希望母亲听到的。

“那她们习惯国外生活吗?又习惯与外国人生活在一起吗?”

“人是嫁到国外去了,但嫁的不一定就是外国人,是定居在国外的中国人,这种比例很大。现在做生意移居到国外的人太多了,双方都是中国人,只不过是换个环境居住而已,生活上也就没什么习惯与不习惯的了。”

我心里在想,说得很好,陈总你继续说,说得越透越好,这样才能彻底地打消我母亲的顾虑。母亲心中有个结,这个结需要打开,小梅的这段跨国婚姻才会有结果。我时不时地注意母亲脸上的表情,比较平静,看不出是喜还是忧,可能是听得太入神了,呵呵。我觉得这番话肯定是让母亲受用了,让她老人家对中国人在国外的生活状况总算有个概念了,虽然说这个概念还有些模糊不清。

当晚回到厂里,我免不了要探探母亲的感想。趁小梅开车去超市买东西时,我进了母亲的房间,像地下党一般,挺有意思。

我对母亲说:“妈,你今晚都听见了吧,人家陈总都说了,国内和国外没什么两样,都差不多的。你就安心过你的晚年生活,不要再为小梅的婚事纠心了。都是中国人,说的也是中国话,吃的中国菜,穿的中国衣,小梅嫁过去不会不习惯的,也不会受欺负的不是。”

母亲悠悠地说:“你说得倒轻巧,这么远的路,平日里也看不见摸不着的,我这当妈的就能放得下心?我也想她过得好好的,可总看不见,心里肯定会没着没落的。现在你们俩在义乌,要是几天没接到你们的电话,我都担心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何况那澳什么的国,太远,十万八千里。”

我说:“澳大利亚。”

母亲说:“就这个国名都不好记,人家要是问我女儿嫁到哪的,我硬是说不出是哪里,丢人不,唉……不管怎么说……这事不让人舒服……还有小梅,对这事总捂着掩着不说,让人心烦。”

我试探着问:“要不一会儿我们问问小梅?反正大年夜已过了。”

母亲说:“大年夜是过了,可这还是正月初头,万一闹出不愉快合适吗?”

我说:“我们控制情绪,心平气和地说呗。”

母亲说:“就怕到时说着说着气就不顺了,说出火气来。”

我说:“如果真那样,我就把小梅拖走呗。”

母亲没做声。

母亲没做声就代表了默许。

母亲已经默许了,接下来就等小梅回来,三人挑明开来聊聊小梅的婚姻大事。我和母亲在房里边看电视边等小梅从超市回来。时间不长,小梅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就回来了。

母亲轻声柔气地对小梅说:“小梅,你坐过来,妈想和你好好说一件事。”

小梅盯着母亲的脸,显出茫茫然的样子,她不知母亲这般奇怪的口吻表示什么意思。

母亲说:“盯我看干吗,我是你妈,看这么多年了还不认识?”母亲开起玩笑来。我笑了,小梅也跟着笑了……一笑气氛就显得异常轻松。小梅走过去,挨着母亲的左边在床边上坐了下来。母亲伸手抓过小梅的手说:“小梅,今年几岁了?”

“不知道,记不太清楚噢。”小梅从母亲的这句话就很清楚母亲要同她聊什么了,所以故意含糊又半开玩笑地这般说。

母亲说:“快三十了,女人三十还不嫁的话……”母亲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小梅打断了,“我知道,我知道的,今年一定嫁。”

母亲便顺藤摸瓜地问:“今年一定嫁?已经有男朋友了?”

小梅摇摇头一脸无谓地说:“男朋友不是迟早的事。”小梅这句话没有回答母亲是有或是没有,模棱两可。我正想着母亲会如何挑明说时,母亲说:“我早已经知道了,你和那外国人打得正火热呢。”

小梅好像有心理准备,对母亲的话并没有表示出吃惊的表情。小梅说:“哪个外国人啊?人家是中国人,只是在国外生活么。”

母亲问:“那你和他处对象了没?”

小梅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说了句:“不知道。”但母亲不高兴了,说:“既然不知道就别谈了,听妈的话,找个附近地方的男人嫁了,这样妈妈就不着急了。”

小梅说:“妈,你着急什么?”

母亲说:“你要嫁到十万八千里的国外去,我在家能不着急吗?你这孩子,就不替我们做老人的想想。”

小梅说:“妈,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接上话说:“小梅,不管这事成与不成,我们就当这事如果成了来谈谈吧,不然,母亲着急睡不着觉,天天悬着一颗心。”

小梅没说话,母亲也没说话,突然间沉默了下来。

我只能圆场,继续说:“妈,我觉得这事你先不要着急,不管小梅嫁不嫁到国外去,我们都尊重小梅自己的意见好不?”

母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女大不中留了,她真同意我还能怎样,只能由着她了。”

母亲态度的转变让我很舒服,赶紧接着母亲的话同小梅说:“小梅,你也听见了,妈同意你可以嫁到国外去,既然如此,你就把实情告诉妈吧。”

母亲孩子气地说:“她就是想瞒着我。”

小梅说:“妈,我没有瞒着你,我也知道你不希望我去国外生活,所以我也矛盾,一直没同你说。”

母亲说:“那男的人品你知道吗?”

小梅说:“人挺实在的,不古怪。”

母亲说:“人心隔肚皮,很难说的。”

小梅说:“我见过他几次了,他来义乌采购时,我还帮他验过货,人真的可以。”

我说:“那他什么时候会过来?要不让妈帮你检验检验吧?”我边说边朝小梅偷偷挤挤眼。我这样说是为了显示出母亲的眼力,算是借机抬高一下母亲,也缓和缓和气氛。

小梅说:“不知道他最近会不会来义乌。”

我故意说:“他不可以专门过来一趟吗?让咱妈看看啊。妈,你说对不?”

小梅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说:“说得也是,我问问他去。”

听我们这么说,母亲的表情不再那么生硬了,松动了好多……

回到房里,我由小梅的婚姻联想到了自己。一个人打拼这么多年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没个安稳。眼下慢慢安稳下来了,自己是否要成立一个家?如果成立一个新家的话金子和霜儿怎么办?

这些年,我自己虽然没享受一天真正轻松而快乐的日子,但我是男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但是金子在家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些年来,她独自照顾着霜儿,内心一定也很孤独无助。她也是个女人,需要的不只是男人物质上的照顾,更需要有个坚实的肩膀让她靠一靠。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给金子一个真正结实的肩膀,即使我愿意给,金子还能接受吗?

不知道,一切看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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