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土匪 四十、人能活着,已经算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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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曾经看到一篇美国人写的文章,翻译过来大概意思就是:中国之所以迅速强大是因为政府的执行力强大,基本上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而印度、巴西之所以发展缓慢是因为政府的执行力太差,基本上想干什么都干不好。

的确是这样,在中国修条路,可能仅需要主要领导一个人签个字就定了;但是巴西、印度要是修条路,恐怕没个三年五载的讨论不完。

张岳这事儿也一样,市里的主要负责领导一拍桌子“查,给我查”,就注定了张岳的命运。

袁老四的爸爸在市委扩大会议上哭这几声,可真是给他儿子报了仇。袁老四的爸爸混迹官场多年,而生了两个败家儿子却依然不倒,足以证明了袁老头的智商和本事。说不定,袁老头哭这几声,哭的时间和方式,早已在心中无数次预演,找到最恰当的时机表演了出来。

对,没错,张岳是江湖大哥,是当地险恶的江湖中多年来的头号大哥。但是江湖再险恶,又怎及官场之险恶?袁老头的手段,又怎能是土匪头子似的张岳所能比得上的?

据说就在这天下午,九哥还曾经给张岳打了电话。

“听李武说你的小弟把你们市的一个高干子弟捅死了?”

“嗯,没我什么事儿。”

“没你什么事儿?未必吧!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名声,你们全市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这次别让公安局抓到你的把柄。”

“九哥你看你多虑了不是?公安局已经传讯过我了,问完我就把我放出来了,我没事儿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外面吗?”

“你现在没事儿不代表你以后没事儿……”

“九哥,真没事儿,该打点的我已经打点好了。”

“怎么说你都不听是吧?”九哥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哎,你看你……”张岳开始嫌九哥唠叨了。

“对了,张岳,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我军区有个朋友,我爸的老部下,现在要在你们那儿做点生意,想跟你合作,你马上来省城一趟吧,咱们谈谈这事儿。”

“行啊。”九哥是想把张岳藏在军区大院里。九哥很欣赏张岳,他可是真怕张岳折在这事儿上。

“那你什么时候到省城?”

“嗯……后天吧。”

“能不能早点?”

“我这边真的有事儿,怎么也得后天。”

“后天就后天吧,你当心点。”

“我知道了……”张岳又不耐烦了。

有些男人只相信自己,从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看法,从不愿听取别人的意见。张岳就是这样的男人。二狗认为这样的男人或许靠着自己的偏执会取得成果,但一旦跌倒,会很惨。

九哥根本就没等到张岳到省城。

在九哥和张岳通电话的当天,张岳家的门就被警察敲开了。说来也巧,那天张岳罕见地没出去吃饭,而是留在家里和老婆孩子一起进餐。

“张岳,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些事儿需要和你了解一下。”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张岳回头朝正在沙发上边织毛衣边看电视的老婆轻声说:“有事出去一下,等我回来。”李洋看着张岳微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织毛衣。这是李洋最后一次看到张岳。

张岳又回头看了看正在地毯上摆积木的儿子。这是张岳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

张岳转身和警察一起走了。

据说,审查张岳时,张岳团伙十年来所犯大小案件的卷宗摞起来足足有一米多高。

马三和蒋门神当时都幸运逃脱,但其他张岳团伙的成员共逮捕了二十余人。

这个案件已经不仅仅是调查张岳指使他人伤人致死,而是清查黑社会性质团伙犯罪了。

张岳这个时候也没意识到自己会被处以极刑。

放下张岳的话题不说,单说九宝莲灯。

九宝莲灯事发后第二天,他的爸爸妈妈就见到了已经多年未见的九宝莲灯的姐姐。九宝莲灯的姐姐和父母的对话二狗虽然没听见,但根据后来发生的事情,二狗倒是可以猜想到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

“你前几年上学时怀孕,给我们丢人现眼;后来又去当了小姐,人人对我们指手画脚。我们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还有脸回来?滚!”

“妈……”

“你害死了你弟弟,你害死了你亲弟弟,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妈……我……”

“我们两个以后可怎么活啊?”

“妈,爸,我养你们。”

“我们不用你养,我们没你这个女儿,我们不用你赚的脏钱……你给我滚出去!”

“我走了……”

“滚!滚远点……我们是上辈子缺了德……”九宝莲灯的姐姐没再说话,看了看白发苍苍的父母,转身走了。九宝莲灯的父母悲痛欲绝,一共两个孩子,儿子成了杀人犯,女儿当了妓女。对于两个对未来已经没有任何憧憬的老下岗工人来讲,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吗?九宝莲灯的姐姐一共就回了这一次家,被父母赶出了门,然后,再也没回去过。

据说,九宝莲灯的姐姐再也没有去做小姐,而是在当地艺术学校后面的棚户区那边租了个房子,每天哪儿都不去,门一关,自己在里面做什么谁都不知道。反正,她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之外。

但二狗听说,九宝莲灯的姐姐在被父母再次逐出家门到九宝莲灯被枪决的这段日子里,曾经去当地的保险公司投了一份自己的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写的是她的父母。

在九宝莲灯被审判之后,临刑之前,九宝莲灯的姐姐去看望了九宝莲灯。“姐,我要走了,照顾好咱爸妈。”

“嗯,你放心,咱爸妈一定会生活得很好的,你安心地走吧。”

“姐,我相信你。”

“嗯!”

九宝莲灯在当地那个著名的行刑沟里被枪决后,是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孩子帮他收的尸。收尸、整容、火化,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对,那女孩就是他的姐姐。

九宝莲灯是和张岳一起行刑的。张岳的花圈收了几百个,虽然后来都被公安局的人一一踹烂。九宝莲灯的花圈只收到了一个,上面写着四个字:弟弟千古。在九宝莲灯行刑后的半个月,当地艺校门口那条八车道的宽阔马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肇事案。一辆飞驰而来的平头柴油大货车撞飞了一个清秀纤弱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的身躯飞出了七八米。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又一条如花的生命就此凋谢。

肇事司机对交警队的人说:“真不是我的错,是她自己故意撞上来的……”交警队的人说:“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姑娘,会往你的车上去撞?她疯了?”几个月后,九宝莲灯的父母收到了一笔赔偿,又收到了一笔保金。九宝莲灯的姐姐实现了对自己弟弟的承诺:“我会照顾好父母。”九宝莲灯的姐姐这次通过别人的手交给父母的钱,一点都不脏。她的生命是她父母给的。今天,她还给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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