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汽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洛冰才收回目光。她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左右也帮不上忙,便强行将思路拉回来。
今天的场面不算大,可既然是人为设局,配套的舆论攻击便绝不会少,她没做过公关,只得打电话向格珲求助。
格珲不以为然,“一点小小的内部冲突,不至于上网见报,你多虑了。”
洛冰:“……”
行吧,懂了,人家正等着看热闹呢,她不再自讨没趣,又打给庄远鸿。好在煤矿起家的公司,都有丰富的危机公关经验,处理这点风波不成问题。
洛冰顾不上吃饭就赶回去加班,毕竟郁燃承诺明天给工人答复,得把安置方案赶出来。
正忙得晕头转向,肚子也咕咕叫着抗议,座机响了,是郁燃,“下楼,吃饭。”
洛冰一喜,“你没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
洛冰赶下楼一看,人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全须全尾,气色尚佳,她总算微微放心。
茶几上摆着四份精致的小炒,一看就是林姐的手艺,洛冰拉了把椅子坐下,偷偷觑一眼郁燃,恰好他给她递筷子时望过来,目光一触,又不约而同地回避,表情都不太自然,心中却说不出的悸动。
两人都没再开口,沉默的空气中,有种异样的暧昧和旖旎。
嗐,填饱肚子要紧,洛冰也不知道工地那一吻怎么处理,干脆装失忆,她嬉笑着接过筷子,卷起衬衫袖口,准备开吃。
郁燃瞳孔一缩,猛地攥住她手指尖,洛冰心头一跳,醒悟过来后,飞速把手抽回来,又把卷起的那一寸袖口放下去抚平。
然而,刚刚那一瞥足以让郁燃瞧清楚,她纤细柔嫩的手腕上印着一圈乌青的勒痕,尤其近脉搏处,一个硕大的拇指印青得发紫。
他火气噌一下上来了,忍了又忍才压住戾气,放下筷子起身道:“走,带你去医院。”
洛冰连忙摇摇手,“不用,没伤到筋骨,软组织受损而已,过几天会自己消的。”
郁燃在原地默了几秒,去办公桌抽屉取了条小毛巾,又从冰箱取了支冷藏的矿泉水,走去洗手间。
再回来时,手里的毛巾已被冷水浸得冰凉透骨,洛冰自觉卷起袖子,露出伤处,刚挨着冷毛巾,她就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郁燃手一顿,又小心翼翼地继续敷,“忍一忍,现在发青是因为皮下毛细血管破裂导致局部出血,冷敷能减少出血。”
他手法熟练,动作利落,卷了几圈后,又别上两枚回形针做固定,“24小时以后再用毛巾热敷,促进瘀血的吸收,加速消肿,如果效果不明显,就抹点云南白药或者红花油。”
这小公主吃饭要人挑菜,出行要人整行李,一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样,可偏偏处理伤势老练得不行,洛冰蛮好奇,“你这又是正骨又是化瘀的,莫不是学过中医推拿?”
“从小学搏击,脱臼都是家常便饭,这算什么?”
噢,难怪关键时刻出手那么飒。
洛冰又问:“你怎么想到学这个的?难不成还有个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的武侠梦?”
“我妈让学的,大概是怕我被人打死。”
“你们这种富家公子,怕危险的话一般不都是配保镖吗?令堂为什么要你自己学?”
郁燃瞪她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
洛冰吐吐舌头,埋头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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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的掐痕经过冷敷后,痛感大大降低,但依旧丑得不忍直视,洛冰回家翻箱倒柜,找出洛川买给她的南红手串,108颗珠子,能缠好几圈,密密实实地把伤痕遮住。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焕文集团,上车时,郁燃一眼就看到了洛冰的手串。
洛冰晃晃手腕,任由珠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触声,“云南保山正宗的南红玛瑙,珍藏级天然原石,好看吗?”
郁燃收回视线,“难看死了,我妈戴都嫌老气。”
洛冰:“……”
她怏怏地撇撇嘴,取出早餐袋里的火腿三明治,像松鼠一样啃,啃着啃着又低声辩解了一句,“是不太好看哈,可我不是为了遮那青印子嘛。”
庄远鸿已经把工人召集在大会堂,洛冰讲完方案,又去小会议室支了个场子,做一对一调研。
忽然一人气势汹汹地推门进来,洛冰抬头一看,吃了一惊,这不就是带头闹事的宋本刚吗?
了不得!昨天一颗脑袋还是地中海,今天就成了油光可鉴的大灯泡,两个眼圈也是一坨青紫,活像个大熊猫。
她压着好奇心,把调研问卷推到他面前,“你想选择工作,还是遣散费?”
宋本刚被她看得发毛,刚想发作,瞥了一眼郁燃,硬生生忍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在“工作”那一栏打了勾。
等他离开,洛冰凑到郁燃身边,悄声道:“他好像被人收拾过了。”
郁燃自顾自用手机批流程,“哦。”
洛冰愣是从这毫无感情的单音节里咂摸出了味道,偏着脑袋狐疑地盯着郁燃,郁燃感知到了她的视线,也偏头盯回来,“不干活,看我?”
洛冰抿嘴一笑,招呼下一个工人进来。
眼见没人寻衅滋事,郁燃就先行离开,去蓬莱宫找常威,问他前一天的详细行程……
昨天下午三点左右,一家大型制造企业的行政副总打电话过来,说是想帮公司几十个管理者统一购买蓬莱宫的房子。
常威大喜,立刻赶去对方单位,聊了几个小时,可惜最终由于价格原因,没有谈拢。
原本以为是身边的眼线告密,没想到人家是直接调虎离山,郁燃不悦道:“保证项目正常开发是你作为驻场总监的责任,为什么擅离职守,被人钻了空子?”
“我不也是想帮蓬莱宫多卖几套房子么?”常威属于前期咨询线,不负责销售,不过,内部员工卖房会有可观的提成,他苦笑道,“我父亲病着,孩子又上学,家里经济压力大。而且郁总,这家企业在江城很有名,如果能谈下集体采购的合作,对蓬莱宫的品牌提升也大有裨益啊。”
“不要跟我说这些,为做附加题懈怠了主要职责,这是本末倒置,本季度绩效奖金扣30%。”
常威忙道:“郁总,被人设计是我疏忽大意,可这事不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吗?能不能网开一面?”
“后果可控是因为处理及时,聚众闹事这种现象本身就已足够严重,以后引以为戒吧。”
常威:“……”
他烦躁地扯扯领带,只觉一阵心凉。
入职时,公司恶意把他的年薪削减了十万,他纵然不满,也依旧尽职尽责,把偌大个盘子管得井井有条,蓬莱宫如今势头正猛,多少竞争对手虎视眈眈,没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就得了,对手作妖难不成还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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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郁燃来焕文接洛冰,洛冰捧着厚厚的调查问卷上车,“老板,明天开始,我申请出差一周。”
“出差?”
“对,解决工人们想要的饭碗问题。”
根据调查,四成工人选择了遣散费,剩下六成都挺有危机感,他们担心拿到手的遣散费跑不过通货膨胀,所以更想要一份工作。
只是,焕文提供的岗位,不管煤炭开采、还是楼盘销售,都用不到之前学到的技术,所以才会引发这次危机。
洛冰也想到了解决办法,工人很多都是外地人,要是能在外地找到对口岗位,谈谈打包招聘的事,工人的生计有了保障,还能帮焕文节省一笔巨额遣散费,妥妥的双赢!
郁燃相信她的本领,痛快地答应了,眼见即将到家,从手套箱取出一个黑色盒子,目不斜视地递到副驾,“这个给你。”
洛冰一愣,是个镀着上等钢琴漆的紫檀表箱,正中雕着品牌名——Philippe Dufour。
开箱后,一只腕表映入眼帘,玫瑰金表壳,白色珐琅表盘,线条简约利落,整体典雅大气,哪怕她不是腕表发烧友,不懂制作工艺,也能直观地感受到那极致的打磨和雕琢。
难道是因为昨天亲了,所以给我定情信物?
洛冰怦地一心跳,转头盯着郁燃的左手腕,戴的爱彼机械表,非情侣款。
她担心自己会错意,轻声试探道:“你干嘛给我这个啊?”
“把你那碍眼的手串换了。”
这款手表偏中性化,不吝于用材,表带的宽度足以覆盖手腕的勒痕,洛冰琢磨着,原来还在嫌我的南红老气,可就只是这样吗?
她又把表箱盖好,慢条斯理地说:“那也不用给我表吧?其实,我还有一对翡翠镯子,一条白玉菩提手串,可以换着戴。”
“随你,你拿毛线缠着都成。焕文工人安置不属于你职责范围,这是给你的报酬和工伤补偿,也不值几个钱。”
洛冰:“……”
工作上的账,你倒算得挺清楚,昨天亲了我,怎么不给我一个交代?哎,不管了,先把东西收了,也方便以后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