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十点, 太阳已是猛烈,祝瑾年下车后手搭凉棚好奇地环视一圈, 心里赞叹道, 不愧是顶级豪宅区,既有欧洲小镇一样的异国风情, 又有曲水流觞一般的闲情雅致。随后从驾驶座上下来的聂羽峥只简单扫视几眼, 眼中毫无像她一般的向往欣羡之情。
他几年前曾随专案组来过这里,向死者曾大强的工友了解其人秉性, 也正是某个工友告诉警察, 见过曾大强和曹义黎私下见面,还产生了什么争执。如今三四年已过, “逍遥游”别墅区完全建成,曾大强被杀案尘埃未定, 曹义黎不知所踪。
“你们好!聂总, 久闻大名, 欢迎欢迎!”康坚扬远远就打着招呼, 快步朝这里走来,他身边跟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 想必就是他老婆元蓉。他一边带二人往家里走, 一边介绍沿途的小楼都归谁所有。
“省财政局常副局长的儿子住这儿……那个是kie集团亚洲首席执行官arlen的家……那栋, 嘿嘿, 住着地球电子城邓总的两个小情儿, 两个!啧啧……”
“真是麻烦你们大热天的跑一趟了, 我跟他说了多少次, 做个梦而已,根本不算什么,竟然还跑去心理咨询。我还经常梦见自己在高考呢……”元蓉边走边说,眼神憨厚,看上去毫无心机,听康坚扬说过,他们是青梅竹马。
“你懂什么,这叫潜意识的投射!潜意识——你这高考就考四百多分的,能理解么?”康坚扬哈哈大笑,搂着老婆的腰,“待会儿到主卧去,我指给你们看。”
说话间,已进了小院。院里零星种着稀奇古怪的树,一看就知价格不菲,一个狗屋坐落在院子一角,看上去已经废弃。祝瑾年问:“康先生原来也养过狗?”
康坚扬解释道,“刚搬进来时我们养了条金毛,小蓉实在受不了它成天没日没夜地叫叫叫,送人了。”他伸手往小水池里一点,嘲讽地说:“后来(她)就养了只乌龟,安安静静的,从来就听它开口过,呵呵。”
进了家门,康坚扬吩咐保姆去泡茶,自己则带着聂羽峥和祝瑾年到位于二楼的主卧,一进去就躺在床上,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就在那边——”
祝瑾年走过去,“这儿?”
“对……”康坚扬起身,探头看了一眼,见元蓉还没上来,就耍嘴皮子道,“哎呀,如果是一个像你这样的美女站那儿出现在我梦里就好了,打死我,我也不去心理咨询,还巴不得这种梦多做几次。”
祝瑾年有点尴尬,只能干笑两声,去看聂羽峥。只见他已走到她身边,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飘窗外某一点上。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禁问:“那一小片杂草地是怎么回事?”
康坚扬家的小院除了种树种花之外,都像足球场一样铺着青青的草皮,唯独那一小片地方草叶稀疏,中间一个凹陷,像是曾栽种过的痕迹。
元蓉这时上来了,让保姆把泡好的红茶给二位客人,一听祝瑾年这么问,就替康坚扬回答道:“那个(地方)是被人坑了,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贵,还种不活……”
“好了好了,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康坚扬摆摆手,“人家来是解决我做梦的问题,不是农林大学老师来教种树。”
“我早就说过,你做梦就是因为被人坑,心里憋的。你就是不信。”元蓉翻个白眼,转身要走。
“小蓉——”祝瑾年马上叫住她,“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不知道他——烧钱烧得多厉害,弄那些树葡萄、罗汉松、牛奶果什么的种在院子里,树苗水土不服就给挂‘吊瓶’,烧钱养着,还是养死了两三棵。也就那几棵树葡萄长得好,他的狐朋狗友来做客都夸个不停,他就来劲了……”
祝瑾年想起那次催眠时康坚扬说白衣人身上的暗影原来不是血迹,而是树影,眼睛忽然一亮,赶紧问:“后来呢?”
元蓉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叫他不要种了,他倒好,树是没再买了,改买花苗。他一个朋友忽悠他买‘四色茶’,一株苗就是4万。第一株种死了,叶子都快变成白色了!又买一株,又死了。来回种了4次,花了12万,竹篮提水一场空。我好说歹说不让他种了,他还跟我生气,后来他自己听说那朋友在外头欠了赌债,才消停下来。那边就一直荒着,什么都没种。”
康坚扬觉得面子挂不住了,皱着眉头解释:“我那朋友好歹也搞了那么多年的园林公司,四色茶本来就这个价!我也把死掉的花苗丢给他了,他们的专家不是化验过了吗?说没种活是因为我们这里土质不好,含碱太高,根系吸收不了营养,要不怎么他卖给隔壁老王的怎么都开得好好的?人家也配了硫磺粉、松针土过来,你要不嫌麻烦,要不就嫌脏……”
祝瑾年看着这夫妻俩拌嘴不停的相处模式,不禁想起自己和郝易期的过往,也是这般动不动就打个凶狠的嘴仗,不是自己气个半死就是他气得冒烟。和聂羽峥在一起后,抬杠常有,斗嘴常有,却鲜少真心生气过。
聂羽峥静静听这夫妻俩拌嘴,目光又在飘窗外定了一会儿,转头对祝瑾年说,“跟我下去看看。”
祝瑾年回神,紧跟着他,低声问,“难道那梦跟他种花有关?这是什么原理……”
康坚扬不明所以,也跟着下楼。
聂羽峥站在一小片荒地上,表情凝重。元蓉慢悠悠走过来,好像有意跟丈夫唱反调道:“他在这里种四色茶的时候,到了晚上,射灯往上一打,影子就刚好落在我们卧室对面那堵墙上,就跟个鬼似的,我跟他说了好多次,不要再烧钱,他跟我赌气,树啊花啊确实不种了,任这里荒着,也不让打理,像牛皮癣,真难看!”
祝瑾年想起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里说过,梦境的内容大部分来自于最近的经验,尤其入睡之前的经验。如果元蓉经常在康坚扬面前讲树影印在墙上像个鬼,那么他半夜做那个梦就可以解释了。
“康总介不介意重新整理整理院子?”聂羽峥问。
康坚扬一愣,求助似的看向祝瑾年,明显是觉得聂羽峥被元蓉说动了。
祝瑾年犹豫着要不要问个明白时,只听他又说:“如果康总对整理完的效果不满意,所需工钱就都由这位祝小姐承担。”
她无语,暗地里捶了他一下,他反手握住她的拳头,安慰性地揉了一揉。
“是啊老公,连两位咨询师都这么说了,你就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