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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冲冠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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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生得太出乎意料,反而让人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夏玉瑾往日对媳妇权势压过自己多有怨念,可是当叶昭被强制解甲后,他就好像在一声比一声猛烈的鼓点穿行的士兵,正在激昂时,鼓皮却被敲破,石破天惊的乐曲,在空荡的广场上轻轻地飘荡出不甘的尾声,渐渐消失,再也没有了。

    没有想象中欢乐,没有解脱,没有庆幸,没有伤心。

    就好像海外传来的古怪味道调味瓶打翻,说不出的滋味,无法描述。

    叶昭再强也是个女孩子,不要为了国家耽误青春,打仗的时候让女儿家披甲上阵,已是不应,如今战事平稳,还让她去卖命,更是不该。朕也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好,早点生个强壮聪明的孩子,继承母业也是不错的,生个漂亮可爱的小郡主也不错,前阵子西番送来漂亮的水晶镜,送郡王妃两面,重理花黄

    夏玉瑾忘了黄鼠狼后面说了什么。

    不管是挑拨还是离间,在战事平稳,政局动荡的今天,比起硬着头皮,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澄清越演越烈的谣言,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呼声,实在不是划算之举,倒不如暂时将她拿下。

    自古名臣良将,功高盖主,才高遭嫉。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皇帝是大秦的皇帝,江山是夏家的江山。

    作为夏家的子孙,大秦的郡王,他有维护江山的义务。

    他不能辩驳,也无法辩驳。

    算能为她顶下一时,也顶不下一世。唯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方得长久。

    而且,私心里

    他不在乎媳妇是不是大将军,他只想和那个叫叶昭的混蛋女人平安到老。

    可是,她呢

    翱翔九天的鹰,甘愿为平原上的绵羊收起刚强的翅膀吗

    夏玉瑾忽然感到阵阵悲凉。

    皇上对叶昭临危挺身,救下大秦皇朝,而且从未居功自傲,拉帮结派,惹事生非等种种行为,是很满意和感激的。如今卸磨杀驴,他也有些不忍,见夏玉瑾不反对,也松了口气,将预防对方胡搅蛮缠的惩罚方案全部收起,还赏赐叶昭不少名贵的滋阴补血药品和布匹珠宝做安慰,紧接着下旨撤职叶昭的所有实职,由田将军取代,只留下宣武侯的爵位,作为她以前功劳的奖励。

    夏玉瑾谢恩退下,先去慈安宫,硬撑笑容,陪太后说了好一会在江北赈灾的种种趣事,逗得老人家阵阵发笑。离开的时候,他的脸就好像失去阳光的天空,倚在回廊的柱子,仿佛这辈子都没那么累过。

    骨骰识趣,讨好:这事又不是郡王爷做的主,何况你也做不了主,将军不会怪你的。

    蟋蟀也凑过来:将来让小小郡王继承母业,岂不是更美

    夏玉瑾有一片没一片地撕着蔷薇花瓣,静静地看太监喂花园里被圈养的狼,不知道在想什么。

    蟋蟀:郡王爷这是慧妃娘娘最喜欢的花,过两天还要拿去和皇上共赏呢,你别撕了,再撕就秃了。

    骨骰:爷,赶紧走吧,种花的宫女都快哭了,我好像看见慧妃娘娘快从那头奔过来了。

    夏玉瑾回过神来,丢下满地狼藉,小跑溜了。

    夏家造的孽,他有点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叶昭,从市集东边逛到西边,从西边逛到东边,又逛去秦河边,却将歌姬美人的笑闹声统统丢下,把猪朋狗友的招呼声充耳不闻,长吁短叹,抱着壶暖酒,看着河水默默发呆。

    夏玉瑾问凑过来蹭酒的狗友:女人做个将军,有那么难接受吗

    狗友喝了三大杯,应道:自然你成亲的时候,不是为此呼天抢地,吵闹不休吗

    夏玉瑾讪讪:她干得也挺好的。

    狗友摇摇手指:朝廷上下都是男人做官,官儿都分不过来,她还占着个高位,自然心里不服。而且那谣言传得也太厉害了,说叶昭是天

    煞星下凡,又是纯阴身,引起水患,若是她再不退下去,怕是还有蝗灾大旱呢,百姓们都吓得不行。

    夏玉瑾怒道:什么狗屁阴阳先生,尽胡扯

    狗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说玉瑾兄弟,你有啥不高兴的你媳妇不做将军,不是正好合你的意吗正好在外头少惹闲话,免得到处丢你的脸。唉别走啊你走了谁结账玉瑾兄弟啊我今天没带银子

    他走到外面,又听见有人在高谈论阔。

    叶昭那婆娘,又黑又悍,哪有半分女人模样

    粗手笨脚,就连我家烧水的丫头都比她强。

    还道是个英雄,原来是颗灾星。

    男不男,女不女,果真是妖人现世,天下大乱啊。

    娶她还不如养个小倌,好歹懂温柔体贴。

    孟兄高见

    阵阵哄笑,声声刺耳。

    男女有别,各司其职,没女人喜欢像女人的男人,也没男人喜欢像男人的女人。

    夏玉瑾不是没听过针对叶昭的冷嘲热讽,最初的时候,还会凑过去搀和几句,控诉自己娶了这个媳妇的种种倒霉,博取共鸣,发泄心中不满。

    今天,他却再也无法忍受。

    郡王府内,叶昭对外界议论早已习以为常,对朝廷收回兵权也有准备,她对忽然而来的圣旨并未感到意外,从谢恩接旨,到交出兵符,神情都没有变化。送走传旨公公后,她制止忿忿不平的秋华秋水姐妹,解下腰间长剑,寒光四射,锋刃透骨寒,上面沾染过数不清的鲜血,缠绕着算不出的亡魂。

    结束了。

    母亲的话,父亲的梦。

    阿昭,你才是父亲最自豪的女儿,也是最舍不得的女儿。叶家在战场上死的人够多了,所以父亲希望你不要像哥哥那样用命在战场上搏杀,而是像普通女孩儿那般嫁人,得到简单的幸福。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愿封起利刃,收起羽翼。

    从今以后,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鹰击长空,没有纵马草原,没有生死相搏。只有锦鲤戏水,梧桐深绿,藤花艳紫,蔷薇娇艳。

    从今以后,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过所有人希望她过的人生。

    可是,握紧宝剑的双手,为何迟迟不愿松开

    将军将军不夫人院外骨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不等通报,闯入院子里,哑着嗓子叫,夫人,郡王爷和孟太仆家的公子打起来了打,打得好凶

    夏玉瑾从小到大只有背后下黑手的份,从未亲自打过架。

    秋华伸长脖子,秋水瞪大眼睛,看着骨骰就好像看狐狸变的怪物。

    叶昭回过神来,怕他吃亏,问清地址,急忙奔出。

    来到秦河岸,却见夏玉瑾双眼通红,手持马鞭,在大街上追赶着,死命地往几个纨绔身上抽,跟着纨绔出门的家丁们,既不敢下手揍南平郡王,又不敢让主子挨打,只好先身士卒做肉盾,挨了好些鞭子,痛得哭爹喊娘,眼泪都快出来了。

    两军交战,勇者胜。

    纨绔们虽人多势众,却给他不要命的打法打懵了,缩在家丁后面叫嚣。

    夏玉瑾,你该不是喝晕头了吧

    老子骂妖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小子以前还不是一样跟我们骂

    你疯了

    那悍妇,凶婆子,有什么值得你维护的

    干别以为你是郡王,世上再大大不过一个理字,再打再打就还手了啊

    我回去告诉姑母

    滚干你娘的废物夏玉瑾狠狠又一鞭抽下去,他带着几分醉意,追着骂道,你们骂的悍妇,凶婆子、妖人是我女人,我的女人说到此处,围观群众发出细小笑声,传入他耳中,他站在大街上,左右四顾,忽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叶昭是我夏玉瑾的女人

    一字一顿,字字如雷贯耳,满街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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