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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色授谁魂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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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天天倒计时,她有些紧张,问他,是否需要提前见那些周家的人。周生辰很简单地否决了,他的原话是:“不需要提前见,最多三年,我会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你也一样,不需要有任何变化。”

    她理解,他说的正常轨迹,就像在西安研究所一样的他。

    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带着研究员,做一些她永远都不懂的材料。

    纵然是要订婚,她还是要参与一些业内活动。

    比如东视旗下一众配音演员,要录制一期公益曲目。这些配音演员,轻易不开口唱,但如果肯进录音棚,配乐声起来,绝对会震慑绝大多数的听众。所以从三年前第一期开始,就成了每年五月的惯例。

    她请假,都没有机会请。

    林叔开车送她到录音棚,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那里。或站或坐,都穿着随意,相互笑著闲聊着,时宜推开门,有两个中年女人笑起来:“看看,我们今年获奖的最好声音到了。”都是业内的前辈,经常会拿她开开玩笑,她长出口气,也玩笑着深深环绕鞠躬:“各位前辈,晚辈实在是逾越了,竟然拿了今年的大奖,见笑见笑。”

    众人大笑。

    配音演员就是这点好,不露脸,名声也只在业内,所以都是一些淡薄名利的人。时宜样子好,人也和气,对前辈都很尊重,自然很受欢迎。

    她走过去,习惯性和美霖要稿子。

    岂料后者双手环胸,非常为难地说:“今年的规矩变了,老板说,要学学好声音,让你们这些人都录自己最拿手的,公益打擂。”

    “真的?”时宜看周围人,手里的确也没纸。

    “真的,”美霖笑,低声说,“用你的脸做海报?”

    时宜用手肘狠狠撞她。

    美霖轻声说:“告诉你,今天王应东来了。”

    王应东,n,非常低调的制作人。

    极富才气。最关键的是,他喜欢时宜很久,久到每个人都知道,却从未明白对她说过。时宜并不傻,但同属一个公司,总会或多或少地和他接触。她已经尽量让美霖安排,自己的工作一律回避他,但这种大项目,总难逃开。

    她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世可以简简单单。

    除了周生辰,不会再和任何人有牵扯。

    幸好,他们所有人都坐在休息室。

    除了进录音棚录制的人,可以听到王应东的声音,其余时候,都不会有接触。

    依照美霖所说,这次真改了方式。每个人都要背一段指定的角色台词,并且,为了录制各种娱乐效果的花絮,真的不给任何提示,每个人推进录音房,就随意放伴奏音乐。幸好都是当年的流行乐,唱不出的还是少数。

    不过也有一些专配纪录片的,根本不听流行音乐,只好现场放几遍,跟着学习。

    当时宜被推进去的时候,王应东并没有为难她。

    挑的是她最熟悉的台词,放的歌曲,也是耳熟能详的歌。

    我的歌声里。

    唱遍大街小巷的歌,也因一个选秀节目而红的发紫。她戴上耳麦,看到玻璃的另一侧,n也戴上黑色耳麦,对她微微竖起大拇指,用自己标志性的手势示意她准备。

    音乐推上来,她轻轻地跟着旋律,哼了两声。

    很简单的词。

    每句,都能让她想到很多。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她还记得,他忽然出现的时间。他们坐的都是早班机,机场的人不多,也幸好不多,否则只能让他更觉得自己唐突。每个神情,其实都很清晰,比如他是从左侧转的身,手里除了电脑和护照、登机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淡蓝和黄色交叠的格子衬衫,干净的目光。

    他看到她,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反倒显得她眼神慌乱。

    时宜手搭在麦克风的金属架上,轻轻地唱着,从未有如此投入唱过一首歌。

    隔着玻璃,只有n和美霖看着她。

    两个人似乎都看出来,她在为某个人唱歌,没有任何杂质的感情。n轻轻地,将音乐减弱,近乎于清唱。他想,这个内地四大女声之一,刚刚拿下大奖的女人,或许真的在谈着一场隐秘的恋爱。那晚颁奖典礼的花边新闻,曾让他以为,时宜也开始慢慢变质,但今晚,她的歌声里,很明显地表达出她正在非常爱着一个男人。

    不管那个男人身家如何,她真是投入了感情。

    她完成自己的部分,很快就离开。

    却并不知道录音棚里,余下的那些人,如何开着n的玩笑。有人轻轻拍着n的肩膀,笑著说:“东视最漂亮的女人,归属似乎很不错。”n两指轻轻叩着工作台,没说话,却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只要她喜欢,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非常严苛的制作人,忽然说这么煽情的话,一室竟难得安静。

    她下楼时,周生辰早在路边等着。

    时宜猜,他一定保持着习惯,早到了15分钟。快要进入多雨的盛夏,夜晚的路面,常常会被突然而至的细雨淋湿,黏着几片绿色的梧桐或是银杏叶,踩上去,会有软绵深陷的错觉。时宜走过去,走到他身边:“你把老师送回酒店了?”

    周生辰颔首:“一个小时以前就送到了。”

    “一个小时?”她算算时间距离,“你到这里多久了?”

    “30分钟。”

    “30分钟?”她笑,“你不是说,你的等待习惯,是提前15分钟吗?”

    他替她打开车门,随口说:“如果是等未婚妻,时间加倍也不算过分。”

    她没想到他这么说,坐进车里,看到林叔似乎也在笑。

    车从街角拐出去,平稳地开上灯火如昼的主路。时宜看见他打开车窗,四分之一的高度,刚刚好足够透气,却不至有风吹乱头发。两个人之间,有木质的扶手,他的手臂并没有搭在上边,而是让给了她。

    这样细微末节的地方,她都忽然留意起来。

    或许他和自己相处,从来都是如此。

    虽然感情是慢慢培养,但他真的做到了该做的一切,留出时间陪她,也留出空间,不让繁琐家规桎梏她。虽然从唯一一次见他母亲,时宜就看出来,那些家规是有多难被打破。

    她轻轻,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周生辰回头,看她。

    时宜悄悄指了指前座,他了然,关上了隔音玻璃。

    “你们家订婚,需要不需要,一些特定的环节?”她问他。

    周生辰仔细想了想:“没什么,我能省略的,都已经让人取消了。”

    “那,需要戴戒指吗?”

    他笑:“需要。”

    “那戴完戒指,”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需要吻未婚妻吗?”

    周生辰有些意外,但仍旧仔细想了想:“这个,他们倒是没有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

    时宜想,他可能,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可又像没有明白。

    “你过来一点。”她低声说。

    他很听话,轻轻地把身子靠过来,神情似乎还有些疑问。

    她轻声问,有些脸红:“如果问这么仔细,别人会不会尴尬?”

    他略微思考,答:“或许会。”

    她不知继续说什么,周生辰却礼貌,而安静地等待着。

    他比她坐着的时候,也高了不少,只得低下头和她说话。近在咫尺,蛊惑人心。

    如果再不这么做,可能今晚都不会再有勇气了。

    时宜忽然就闭上眼睛,凑上去,在触碰的一瞬,竟分不清前世今生。这样的感觉,让她不能呼吸,不敢动,也不敢睁眼。

    只有心跳若擂,紧紧地抓住两人之间横亘的木质扶手。

    在短暂的静止中,甚至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目光,她的眼睛闭得越发的用力,甚至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着,固执地,不愿意离开。幸好,他很快就温柔地回吻住自己,自然而然,用舌尖撬开她的嘴唇、牙齿,将所有的被动变为主动。

    而他的手,也轻握住她的手,合在了掌心。

    掌心温热,并不用力。

    唇舌相依,这样的距离,她曾经想都不敢想。他并不着急,甚至有种仔细而耐心的味道,在和她亲吻。一寸寸,一分分,抽走她的意识和思维,她不舍得离开,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就如此反反复复,持续了很久。

    到最后,他终于从她嘴唇离开,轻吻了吻她的脸。

    悄无声息地,两个人分开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笑了笑。

    时宜不敢再看他,很快偏过头,去看窗外掠过的风景。

    车仍旧在平稳行驶着,不断有楼宇远去,也不断有灯火袭来。这样美的夜晚,就这样开下去,一路看下去,该有多好。

    她回到家,把椅子搬到阳台的落地玻璃前。

    从这里,能看到不远处的高架桥,车如流水。

    坐了很久。

    她忽然想要完整拼凑出前世的记忆,她和周生辰是如何相识,如何相知,又是如何的结局。可偏偏幼时如此清晰的画面,到如今,反倒像蒙太奇的画面。

    层层叠叠,碎片无数。

    她只记得,曾美好的不可思议的相处片段。

    记得,一定是自己负了他。

    故事的结局究竟是怎样的?或许太令人难过,她真的忘记了。

    漆黑的房间里,忽然亮起了白色的光,这么晚,竟然他还打来电话。

    时宜心跳的有些飘,拿起来,却又有些莫名担心。通常送她回到家,他都不会再来电话,因为在门口,已经道过晚安。

    她把手机贴在脸边,喂了声。

    周生辰的声音,淡淡的:“还没有睡?”

    “我?”时宜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今夜的那个吻之后,听到他的声音,就有些兵荒马乱,“嗯,我在客厅坐着。”

    他略微沉默了会儿。

    不知道想说甚么,总之,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说了声晚安。

    时宜也轻声说了晚安。

    等到周生辰挂断电话,林叔才在前排,低声问过来:“现在回去?”他颔首,公寓楼下的车缓缓开出小区,向高架而去。

    他刚才,只是看她的房间始终没有亮灯,完全不像她平日作息。按照平时的习惯,她应该一进房间,大概十分钟内就会去洗澡。可是今天,却始终没有这么做,以至于他会忽然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而打这个电话,也还有别的原因。

    这么特殊的一晚,是不是应该和她说些什么。

    要说什么?他最后发现,电话接通后,什么也不用说。

    他能听到,手机里,她的呼吸有稍许克制,和平时有很大差别。周生辰将手肘撑在车窗边,用两根手指撑住脸,视线落在窗外的夜色中。

    过了会儿,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提前三日,她随他返回镇江老宅。

    而父母要晚一天抵达。

    时宜路途中,忐忑难安,怕再见他母亲,甚至是他那一族人的情景。当山路深入下去,她却发现,轿车经过了曾经到过的地方,却并未停驻,反倒是更往绿影深重,宁谧的山林内深入。到最后开始有高耸的石雕牌坊,两侧的树木亦变得愈加高耸。

    沿着路,左侧有溪水潺潺,右侧则是青石搭就的一层层石阶。

    她望着路边的景色,猜测着,这是什么地方。

    不久,就看到有两三个女孩子,在沿着石阶,慢悠悠走着,似乎在闲聊。轿车开过时,女孩子们忽然转头过来,有个认出这辆车,忙不迭招手:“大哥。”

    声音叠在山谷中,略有回音。

    轿车慢慢停下,周生辰先下车来,年轻女孩子想跑,却不太敢跑,只是从最近的碎石小路上快步走过来,待近了,周生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出汗了,从山上走下来的?”女孩子嗯了声,笑著绕过他的身子,走到时宜面前:“时宜小姐,你好,我是周文幸,你未来的妹妹。”

    她略看周生辰,猜出这就是他的那位疼爱的妹妹。

    迄今为止,他们家这一辈,她见了四个。果然如同他所说,除了他和周生仁比较特殊外,余下的人,听过去就“文”字辈的人。名字没有任何差异,无论远近亲疏,嫡系旁系。

    周生辰似乎担心她的身体,坚持让她上车,不再让她攀爬。

    岂料周文幸竟然很欣喜,将两位同族的小姐妹也招来,自作主张地撞上门:“大哥,你陪时宜小姐走上去吧,希望你能赶上午餐的时间,”她催促林叔开车时,忽然又说,“对了,今日是要试菜的,千万不要迟到。”

    轿车很快离开,转过环山弯路,就不见了踪影。

    她这一刻的感觉,如同进入了无人的风景区。

    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有她和他。

    周生辰笑中有些无奈:“还需要走一段路。”

    “没关系,”她已经慢悠悠走起来,“这里风景很好,走起来,应该不会觉得累。”

    他抬腕看表:“你这样的速度,可能,大概需要走50到60分钟。”

    她脚步顿一顿:“你妹妹说,中午你要试菜?”

    周生辰颔首,把西服外衣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显然做好了徒步上山的准备。

    现在时间已快午饭,如果要走将近一小时,岂不是让所有长辈都等着?念及至此,时宜不敢再耽搁,拉起他的手腕:“我可以走的很快,非常快。”

    握住了,方才觉这是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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